这时保罗从沙发中垫上垫子的一个角落(他把它作为他的观察哨)中悄悄地溜开,走到楼下一个喝茶的房间中,准备迎接弗洛伦斯;他已经将近两个星期没有看到她了;因为唯恐会着凉,他在上星期六和星期天都留在布林伯博士的学校中。不一会儿她来了;她穿着朴素的舞衣,手里拿着鲜花,看上去是那么美丽;她跪到地上,搂着保罗的脖子,并吻着他(因为除了他的朋友梅丽亚和在那里等着向外端茶的另一位年轻的妇女外,没有其他人在那里),这时候他简直下不了决心让她再走开,或把她的明亮的、喜爱他的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开。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弗洛伊?”保罗问道;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在那里看到一颗眼泪。
“没有什么,亲爱的,没有什么,”弗洛伦斯回答道。
保罗用手指轻轻地摸摸她的脸颊——不错,那确实是一颗眼泪!“啊,弗洛伊!”他说道。
“我们将一起回家去;我将护理您,亲爱的,”弗洛伦斯说道。
“护理我!”保罗重复地说道。
保罗不明白这跟眼泪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位年轻的妇女这么认真地看着,也不明白为什么弗洛伦斯把脸转过去片刻,然后又转回来,闪露着微笑。
“弗洛伊,”保罗手中握着她的一束黑色的卷发,说道,“告诉我,亲爱的。你是不是认为我变得老气了?”
他的姐姐大笑着,爱抚着他,告诉他说,“不!”
“因为我知道他们这么说,”保罗回答道,“我想知道他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弗洛伊。”
可是门上传来很响的敲门声,弗洛伦斯急忙走到桌旁,姐弟两人就没有再说什么话。保罗看到他的朋友梅丽亚向弗洛伦斯低声说了些什么,仿佛在安慰她似的,这又使他感到奇怪;但是一位新来的人迅速地驱除了他头脑中的诧异。
这是巴尼特斯克特尔斯爵士、斯克特尔斯夫人和斯克特尔斯少爷。假期结束以后,斯克特尔斯少爷将是一名新学生;他的父亲是下议院的议员,在菲德先生的房间中一直享有盛名;菲德先生谈起他的时候,曾说,当议长准许他发言的时候(人们期望他发言已有三四年了),人们就可以指望他会猛烈抨击激进主义者。
“比方说,这是什么房间呢?”斯克特尔斯夫人向保罗的朋友梅丽亚问道。
“布林伯博士的书房,夫人,”这是回答。
斯克特尔斯夫人通过长柄眼镜对房间作了全貌性的观察之后,赞许地点点头,并对巴尼特斯克特尔斯爵士说,“很好。”巴尼特爵士同意,但斯克特尔斯少爷却满脸疑云,不肯相信。
“那么这位小人儿呢,”斯克特尔斯夫人转向保罗,说道,“这是一位——”
“年轻的先生,夫人,是的,夫人,”保罗的朋友说道。
“您姓什么,我这位脸色苍白的孩子?”斯克特尔斯夫人问道。
“董贝,”保罗回答道。
巴尼特斯克特尔斯爵士立刻插嘴道,他曾荣幸地在一个公共宴会上遇见保罗的父亲,他祝愿他身体很好。然后保罗听到他跟斯克特尔斯夫人说,“城里——很有钱——极值得尊敬——博士说到过。”然后他对保罗说,“请告诉您的好爸爸,巴尼特斯克特尔斯爵士听说他的身体很健康,感到很高兴,并请向他转达他最好的问候,好吗?”
“好的,先生,”保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