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菲德先生最大的宝物是一个绿色的大鼻烟壶,这是图茨先生在上一个假期结束的时候作为礼物赠送给他的;由于这是真正属于摄政王的财产,所以他曾付出一笔高价。不论是图茨先生还是菲德先生,吸这种或其他任何一种鼻烟,即使是极为节制极为适度的分量,都会连连不停地直打喷嚏。然而他们却喜欢用冷茶把一盒子鼻烟浸湿,用裁纸刀在一块羊皮纸上搅拌它,然后当场立即消费掉,这是他们极大的乐趣。在这过程中,他们把鼻子塞满,以殉道者坚定不移的精神忍受着惊人的折磨,并不时喝些餐用啤酒,得意扬扬地消遣娱乐。
保罗跟他们一道,默默坐在他的主要保护人图茨先生的身旁,对他来说,这些毫无顾忌的消遣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魔力。菲德先生谈到伦敦黑暗的神秘事物时,告诉图茨先生,他打算在即将来临的假期中亲自去仔细研究观察它的所有各个方面;为了这个目的他已商量妥当,住在佩克姆两位年老的未婚妇女家中;这时保罗把他看成仿佛是某些旅行游览或疯狂冒险书籍中的英雄,对这样一位能猛砍乱斩的人物几乎都感到害怕了。
假期很临近的一天晚上,保罗走进这个房间时,看到菲德先生正在填写印好的信笺中的空白部分,而另一些已经填写好并撒在他面前的信笺,图茨先生正在折迭它们,并在上面盖章。菲德先生说,“阿哈,董贝,您来啦,是不是?”——因为他们总是亲切地对待他,而且高兴看到他的——然后把其中的一封信向他扔去,说道,“也有一封是给您的,董贝。
那是您的。”
“我的吗,先生?”保罗说道。
“您的请柬,”菲德先生回答道。
保罗看了一眼,看到除了他自己的姓名及日期是菲德先生的笔迹外,请柬是用铜版印刷的,内容是:布林伯博士及夫人恭请保董贝先生于本月十七日星期三晚间光临一个早晚会,开始时间是七时半,届时将跳四对舞。图茨先生举起相同的一张纸,让他看到:布林伯博士及夫人也恭请图茨先生于本月十七日星期三晚间光临一个早晚会,开始时间是七时半,届时将跳四对舞。他向菲德先生挨近坐着的那张桌子看了一眼,看到布林伯博士及夫人也恭请布里格斯先生、托泽先生以及其他每一位年轻的先生光临同一个愉快的晚会。
然后菲德先生告诉他,也邀请他的姐姐参加,这使他感到十分高兴;还告诉他,这种晚会每半年举行一次;由于假期从那一天开始,所以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在晚会以后跟他姐姐离开学校;保罗打断他的话说,他非常愿意。然后菲德先生让他了解,他必须用工整漂亮的字体写出回复,报告布林伯博士及夫人,保董贝很高兴地接受他们恳切的邀请,有幸前来侍候他们。最后,菲德先生说,当布林伯博士和夫人在场的时候,最好别提这个喜庆的晚会,因为这些准备工作和整个安排都是根据古典主义和高尚教养的格调进行的;以布林伯博士和夫人为一方,以年轻的先生们为另一方,由于醉心于学术研究,假定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丝毫也不知道。
保罗谢谢菲德先生的这些指点,把请柬装进衣袋,像往常一样在图茨先生身旁的一条凳子上坐下来。可是保罗的头脑那天夜里感到很不舒服,他不得不用手支托着(他的头脑长久以来多少有些病痛,有时还很沉重与疼痛)。然而它还是往下低垂,逐渐地逐渐地垂落在图茨先生的膝盖上,并躺在那里,仿佛它不想再被抬起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