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晚会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布林伯博士在早餐时说道,“先生们,我们将在下个月的二十五日重新开始学习。”图茨先生立刻扔掉了恭敬顺从的枷锁,戴上了戒指,在不久以后随随便便的谈话中提到博士的时候,竟居然把他叫做“布林伯”!这种自由放任的行动在年龄较大的学生中间引起了钦佩与羡慕,但却把年龄较小的学生吓得毛骨悚然,他们似乎感到奇怪,梁木居然没有掉下来把他压得粉身碎骨。
在早餐或午餐时,丝毫也没有提到晚间的仪式;但屋子里整天都在忙乱着,保罗在漫步的过程中,看到了各种奇怪的长凳和烛台,还看到竖立在客厅门外梯台上的罩着绿色大外套的竖琴。午餐时布林伯夫人的头也有些变得奇怪,仿佛她把头发卷得太紧了;布林伯小姐虽然每个鬓角各有一根雅致的辫子,可是她自己的短短的卷发似乎下面也用纸卷扎,而且还用剧场节目单卷扎;因为保罗在她的闪闪发亮的眼镜一边的上方看到“皇家剧院”几个字,在另一边的上方看到“布赖顿”几个字。
在临近晚上的时候,在年轻的先生们的卧室里,展现出一片白色的背心与领带,十分富丽,同时散发出头发末梢被烫了的气味;由于气味十分强烈,因此布林伯博士派男仆上楼来,一边向大家问候,一边想了解一下房屋是不是着火了。但实际上只是理发员在给年轻的先生们做卷发,他在热情工作中把火钳子烧得太热了。
保罗穿好衣服——这件事做得很快,因为他觉得不舒服,昏昏欲睡,而且不能很久站着——以后,走到楼下客厅里;他在那里看到布林伯博士穿着礼服,正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但是他的神态威严,漫不经心,仿佛他认为不久会有一两个人进来看看,这是完全可能的。不一会儿,布林伯夫人进来了,保罗觉得她看上去美丽可爱;她穿了那么多的裙子,因此在她周围走一圈,就有些像是进行一次小小的旅行似的。布林伯小姐在她妈妈之后不久就下来了,她看去衣服穿得有点过于紧窄,但很娇媚。
接着来到的是图茨先生和菲德先生。这两位先生每人手里都拿着礼帽,仿佛他们是住在其他地方似的;当男管家通报他们来到的时候,布林伯博士说道,“是啊,是啊,是啊!上帝保佑我的灵魂!”并似乎非常高兴见到他们。图茨先生闪耀着珠宝饰物和钮扣,而且他把这个情况看得很重要;当他跟布林伯博士握过手,并向布林伯夫人和布林伯小姐鞠过躬之后,他把保罗拉到一旁,问道,“您对这有什么想法,董贝?”
图茨先生虽然怀有适度的自信心,但是总的来说,他背心上最下面的一颗钮扣究竟扣上是不是合适,同时把一切情况冷静思考过之后,他的袖口究竟最好是卷上来还是卷下去,他好像都很犹豫不决。当他看到菲德先生的袖口是卷上的,他就把自己的袖口也卷上,但下一个来的人的袖口是卷下的,他就把自己的袖口也卷下。背心的钮扣的扣法不仅在最下面的一颗,而且在最上面的一颗也有差别;随着来到的人们愈来愈多,这些差别变得那么多那么复杂,因此图茨先生的手指就不断地翻动着衣服上的那个附属品,仿佛在操作某个仪器似的;他觉得这种要求不停进行的动作真使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所有这些年轻的先生们,领带系得紧紧的,头发烫得卷卷曲曲,脚上穿着轻舞鞋,手里拿着最好的礼帽,都在不同的时间被通报和介绍了;在这之后,舞蹈教师巴普斯先生在巴普斯夫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布林伯夫人对他们特别亲切友好和谦虚有礼。巴普斯先生是一位很庄重的先生,讲话慢条斯理,字斟句酌;他在灯下站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跟图茨先生谈话(图茨先生一直在默默地跟他比较轻舞鞋),谈的是:当别人把原料送到您的港口跟您交换金子的时候,您该怎么处理您的原料。这个问题对图茨先生来说是复杂难解的,他就建议说,“把它们煮了。”可是巴普斯先生看来并不认为那是个可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