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年轻的切斯特菲尔德:意指知道保持优良风度的年轻人。英国政治家、外交家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第四)(PhilipDormerStanhope,4thearlofChestfield,1694—1773年)在他所著《给儿子的几封信》(LetterstoHisSon)和《给教子的几封信》(LetterstoHisGodson)两本书中,提出了上流社会生活的一些规则,教人怎样讲究礼貌,怎样取悦于人,怎样在社会上取得成就。这两本书是十八世纪英国贵族与资产阶级的必读书。
他又一次转过头去最后看看这些这样向他致意的脸孔,这时他惊奇地看到,它们是多么神采奕奕,喜气洋洋;它们是多么多;它们又多么像拥挤的剧院中的脸孔一样,全都熙熙攘攘地堆挤在一起。当他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在他面前浮动,就像一面颤动的镜子中所照出的脸形一样。片刻之后,他就坐在黑暗的马车中,紧贴着弗洛伦斯。从那时起,每当他想起布林伯博士的学校时,它在他心中重现的就是他所看到的这个最后的景象;它永远不再像是一个真实的地方,而总是一个充满了眼睛的梦。
可是,这还不完全是布林伯博士学校的最后一幕。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有图茨先生。他出乎意料地把马车的一个窗子的挡板拉下了,往里探视,并发出了极不自然的吃吃的笑声,问道,“董贝在这里吗?”然后不等回答,立即又把窗子的挡板推上。甚至这也不是图茨先生的最后的一幕。因为在车夫赶着马车离开之前,他又同样突然地把马车另一个窗子的挡板拉下了,发出了完全相同的吃吃的笑声,往里探视,并用完全相同的声音问道:“董贝在这里吗?”,并且完全跟先前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弗洛伦斯是怎样地哈哈大笑啊!保罗时常记起这个情景,每当记起的时候,他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不久以后——第二天,以及在那以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保罗只能混乱不清地回忆起来了。比方说,为什么他们日日夜夜待在皮普钦太太那里,而没有回家去;为什么他躺在床上,弗洛伦斯坐在他的旁边;他的父亲有没有到房间里来过,还是仅仅是墙上的一个高大的影子;他是不是曾听到他的医生谈到某个人的时候说,如果他们在他曾建立起种种幻想的那个时候来到之前(跟他体质的虚弱相比,这幻想是很强有力的),就让他离开,他就很可能会消瘦下去。
他甚至也不能记得,他是不是时常对弗洛伦斯说,“啊弗洛伊,带我回家去!永远别离开我!”可是他想,他曾经说过。有时他似乎觉得他听到自己不时重复地说道,“带我回家去!
弗洛伊!带我回家去!”
但是当他回到家里,被抱上他很熟悉的楼上的时候,他却能够记起,在这之前好多个钟头,马车一直在辚辚响着,当时他躺在车中的坐位上,弗洛伦斯仍在他的身旁,年老的皮普钦太太则坐在对面。当他们让他躺在他过去的床上的时候,他还记得它,记得他的姑妈、托克斯小姐和苏珊;但是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而且是最近的事情,仍然使他感到困惑不解。
“麻烦您,我想跟弗洛伦斯说话,”他说道,“只跟弗洛伦斯说一会儿。”
她向他弯下身子,其他人则站得远远的。
“弗洛伊,我亲爱的,当他们把我从马车中抱下来的时候,爸爸是不是在前厅里?”
“是的,亲爱的。”
“当他看到我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哭,也没有走进他自己的房间里去,是不是,弗洛伊?”
弗洛伦斯点点头,并把嘴唇紧紧压着他的脸颊。
“我很高兴他没有哭,小保罗说道。“我原以为他哭了。别告诉他们我问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