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是儒春敢斗争,也过不了俺大爷的关!”淑娴深有同感地说,又道:“春玲呀!我看你少找些气生吧,参军少他一个没关系。”
“淑娴姐,事不能这末看。”春玲摇摇头,“要是大家都这样想:少一个没关系,那不是一个当解放军的也没有啦?我正在设法去说服东山大爷,你快帮我出点主意吧。”“我有这个本事,就不为自己的事发愁了!”淑娴急忙摇头。她又关心地说:“玲妹呀,这事你还要好好想想,你真爱儒春吗?”
“他能进步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断线?”春玲回答。淑姻把憋了好久的疑问说出口:“春玲,我真不懂你这个人,你不是和孙老师挺好吗?他哪一点不比儒春强?”春玲的脸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愤恨地说:“孙若西!他,他不是人!”
淑娴很是惊讶,想不到春玲对孙若西的态度变得这样快。
她不解地问:“你和他闹别扭啦?他得罪你啦?”“不,不!谈不上和他闹别扭……算啦,过去的事不提啦!”春玲平静下来,眼光凝视前方,深沉地说,“淑娴姐,我的心象面镜子样清楚。我爹说的,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他骨子里。爱一个人,要爱到地方。你说,儒春这青年,不爱说话,只知劳动,人又诚实,就是思想不开窍,这是他爹的过!我要是能把他拖出那死气沉沉的顽固家庭,他不就变好啦!军队真出息人,你看冷元大爷家的我吉福哥,前年回来,已当上指导员,有文化有政治,真了不起呀。可早先他在家给地主当长工,懂得什么呢!所以说儒春能参军就表示他进步啦,能变成好样的!你说对吧,淑娴?”
淑娴望着春玲兴奋得红艳艳的脸,点了点头,可是,接着又摇了摇手。
“别担心,淑娴!俺爹说的,性急修不起大河桥。嗬,我要用出比修大桥还大的劲,去打好这一仗!”春玲说着拉起淑娴的手,“快走吧,开会去!”
村里大街小巷所有显眼的墙壁上,人们在它下面乘凉聊天的老槐树身上,都贴上了彩色的大字标语。这时,搭在村中间大树杈上的广播台上,广播员玉珊姑娘嘴对着洋铁做的喇叭筒,向人们报告道:“又一个好消息:东头孙狗剩的媳妇和妈妈,表示再不扯儿子的后腿,让狗剩参军啦!”“乡亲们!咱们村已有九个青年报名参军啦!我们向他们致敬!向他们学习!”
站在玉珊身边当助手的明生,听到一片唧唧喳喳的说笑声。他一看,是一群妇救会员、青妇队员向这里走来。等她们来到近前,明生抢过玉珊的广播筒,大声朗诵道:妇救会、青妇队,听段快板再开会。
女人们停在树下。巧儿姑娘仰脸回答道:“有话快说吧,俺们听着呢!”
妇女们,听我言,革命道理讲一遍:蒋介石,大坏蛋,不要和平打内战,想把人民全杀完;毛主席,共产党,领导我们求解放。
翻身的人民志气昂,放下锄头拿刀枪,保国保田保家乡。
赶走美国鬼,灭尽那蒋帮,全国人民齐解放,建设新中国,人民得安康。
妇女们,不简单,全国人口你们占一半,样样工作你们要不干,要想完成难上难;参军工作要做好,更得你们起模范。
赶快回家去,道理讲一遍,动员丈夫、儿子们:杀敌上前线!
杀敌上前线!
听明生唱完,女人们哄然哗笑,都说编得好。
“是你编的吧,春玲?”淑娴问道。
“我可没这本领,”春玲摇着头,“是明轩,他的语文好,作文常受老师夸奖。不过这快板也不算好。”
“你这当姐的又是表扬又是批评啊!”巧儿打趣道,又对上面喊:“明生,问你个问题,象俺们没有丈夫的怎么办?”明生随口回答:“没有丈夫动员儿子也行。”
人们齐声大笑。巧儿姑娘哭笑不得,满脸绯红。玉珊轻扯明生一把:“傻瓜,没成亲哪来的儿子。”又向下面喊道:“没有丈夫和儿子的妇女,可以动员别的亲人。比如哥哥、弟弟、表哥、表弟、叔伯哥哥、叔伯弟弟……不要抠字眼!”
春玲取笑地对身边的淑娴说:“你听听玉珊这个嘴,象刀子似的厉害。明明是他们自己说错了,反倒把咱们批评一顿。”“要不,尖嘴闺女给谁当!”巧儿声音好高,故意说给玉珊听的。
春玲向西一望,对大家道:“走吧,妇救会长在等着咱们哪!”
孙俊英背剪着手,郑重其事地站在墙前看标语。她今天穿着才改起的分得地主的紫布褂儿,脑后卡成鸭子尾巴式的头发向上高傲地撅起,前额上三个火罐圆印也显得更清楚些。两个小学生走近她,其中一个女孩问:“妇救会长,你看标语好不好?”
“好,写得不坏!”孙俊英随口答道,“是你老师写的?”“是俺团长明轩哥写的。”女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