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全怨你。儒春不是有长进吗?为么不往下帮助他?性急哪能修起大河桥!这个事咱父女都有错。”“爹,是我自个的不对,你错在哪儿?”
“我没多关心你的事。”振德沉痛地说。
“是我没向你说呀!”
“爹该问你。”
“爹,你以为儒春能变好吗?”春玲巴望知道父亲的见解。“你为么对他有情意?”
“是因他为人好,人品好,对我好过。”春玲深埋下头。“好,这末多好,那不就够了?”
“不,爹说过,人好,政治进步第一条!儒春落后。”春玲抬起头。
“儒春本人好的地方很多,为么单单落后?”
“是他爹的过!”春玲生气了。
“你过去帮助儒春,都是怎么个做法?”
“找他本人。可是儒春怕他爹,不敢斗争。”春玲叹了口气。
“你再去帮助他——比方说,动员儒春去参军,还是光找儒春自己吗?”父亲在启发女儿。
“找谁——哦,对啦!”春玲叫起来,“找老东山……大爷,敌人是他!”
“谁是敌人?”
“错啦,”春玲伸了下舌头,“是帮助对象。”“好,玲子!去动员儒春,说服你东山大爷。”振德鼓励道,“我也有具体任务,去争取一名上前线的。”“爹,你动员谁?”
“东头孙狗剩。”
“呀,他妈和他媳妇都难缠!爹,你能成功?”“怎么样,和爹挑战吧?”
“爹……”闺女咬着嘴唇笑。
“不敢?”父亲激将了。
“好,应战!”春玲猛地站起来,“爹,你说,儒春要能去参军,我就和他订婚吗?”
“这得你自己做主,看你的心愿。”
“他能当上解放军,我就满意啦,儒春就缺这一条呀!”春玲兴奋地说,又怀疑道,“可是他要不去呢?”“先不要这样想吧!”振德断了女儿的后忧,“听党的话,不怕困难重重,要有信心,要有革命的志气。使劲干吧,孩子!遇着难处就想到爹,我帮你的忙。”振德站起来,望了一眼天空,说:“睡吧。”
“爹,你睡吧,我再待一会。”春玲瞩望着天空的明月。感情在心房中波动。
振德没再坚持要女儿睡,把夹袄拿下披在她身上,向屋里走着说:“清凉一会就睡吧,明天很忙。”
相约了几次,淑娴总算偷过老东山的眼睛把儒春领出家门,来和春玲见面。春玲要先同儒春谈好,心中有数,再去和老东山交锋。
中午时分,正南的太阳火红地照着。村边的一片打谷场上,堆着往年的草垛。谷禾、麦秸都变成灰白色了。空气中散布着干燥的陈草气息。
春玲坐在草垛跟前的打场用的石礅上,手里拿根干草,重复着说:“坐下吧,儒春!坐下吧!”
儒春身子立得直挺挺的,站在姑娘对面,明亮的大眼睛惊慌地看春玲几下,又向四外张望。他不回话,也不动。春玲瞅着他壮实的体格,黑红的脸庞,提高声音说:“干了大半天活,腿还没使够,站着和它赌气怎么的?坐下吧,这有地方。”姑娘指着身边的草捆,发出第三次邀请。
儒春小心地瞥她一眼,见春玲的黑眼睛瞪圆了,里面好亮,挑着眉毛,好象是生气了。他迟疑一霎,坐到离春玲足有十步远的一个石礅子上。
春玲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时间不等人,快些和他谈。她轻声说:“儒春,我想和你谈谈。”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回答,她又道:“谈谈咱们两人的事。”
儒春一声不响,两手抱头趴在膝盖上。
春玲气急地大声说:“你这人哑巴啦!人家几句换不出你一个字,这是何苦!”
儒春看了春玲一眼,抱头的手松下来,低声咕噜道:“我听着哩。”
“谢天谢地,真是千金难买一句话!”春玲心里说,接着问道:“儒春,咱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和俺爹说去。”他悄声答道,头稍抬起来。春玲瞅着他的脸,心里想:“又是这末一句话,真没志气。”她的气又来了:“你爹,你爹!上花轿也是你爹顶你吗?你自己的脑子呢?”
儒春见她眼睛又圆了,就低下头,泄气地说:“你不是不要俺了吗?”
“谁说的?”春玲的声音又轻下来。
“你看不上俺家。”儒春的声音高了些。
“这个……”春玲顿了一下,又问,“我为么看不上你呢?”“俺落后,你进步!”儒春的声音更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