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同志扫他一眼,没说什么。
侯八扛着杠子、提着绳子,飞奔过来。
老董同志将烟头狠劲儿吸了几口,扔在地上。
我扑上去,将烟头抢到手里,用指尖捏着,美美地吸了一口。
小乐在我身边央求着:“罗汉,让我吸一口行不?让我吸一口……”
我将烟头啐出去,让残余的那一点点烟丝和烟纸分离。
我很坏地笑着说:“吸吧!”
小乐骂道:“罗汉,你就等着吧,这辈子你总有用得着我的时候!”
麻叔把我们轰到一边去。几个看热闹的大人在麻叔和老董同志的指挥下,将那根木杠子伸到双脊肚皮下,移到它的后腿与肚皮之间的夹缝里。老董同志一声喊,杠子两头的男人一齐用劲,就把双脊的后腿抬离了地。但它的身体还在扭动着。老董同志亲自动手,用绳子拴住了双脊的两条后腿,将绳子头交给旁边的人,让他们往两边拉着。老董同志又掀起它的尾巴,拴在绳子上,将绳子扔到柳树杈上,拉紧。老董同志将这根绳子头交给我,说:“拽紧,别松手!”
我荣幸地执行着老董同志交给我的光荣任务,拽着绳子头,将双脊的尾巴高高地吊起来。
杜大爷嘟哝着:“你们这哪里是上庙?分明是在糟蹋神嘛!”
双脊哞哧哞哧地喘息着。那几个抬杠子的汉子也喘起了粗气。其中一个嚷:“队长,挺不住了……”
麻叔在他头上敲了一拳,骂道:“看你这个熊样!把饭吃到哪里去了?挺住!今天中午,每人给你们记半个工!”
老董同志很悠闲地蹲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你蹦呀,踢呀,你的本事呢?……”
老董同志将一个硕大的牛蛋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说:“我让你踢!”
老董同志又将一个硕大的牛蛋子狠狠地扔到地上,说:“我让你踢!”
老董同志抬起腰,说:“好了,松手吧!”
于是众人一齐松了手。
双脊一阵狂蹦乱跳,几乎把缰绳挣断。杜大爷远远地躲着不敢近前,嘴里叨咕着:“疯了,疯了……”
双脊终于停止了蹦跳。
老董同志说:“蹦呀,怎么不蹦了呢?”
黑色的血像尿一样呲呲地往外喷。双脊的两条后腿变红了,地下那一大片也洇红了。双脊脑袋抵在树干上,浑身打着哆嗦。
老董同志的脸顿时黄了,汗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杜大爷高声说:“大出血,大出血!”
麻叔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知道什么叫大出血?”
老董同志跑到自行车旁,打开那个挂在车把上的黑皮药箱子,拿出了一根铁针管子,安上了一个针头,又解开了一盒药,捏出了三支注射液。
麻叔说:“老董同志,我们队里穷得丁当响,付不起药钱!”
老董同志不理麻叔的嚷嚷,管自将针剂敲破,将药液吸到针管里。
麻叔吵吵着:“一头鸡巴牛,哪这么娇气?”
老董同志走到双脊的身边,很迅速地将针头扎在了它肩上。双脊连动都没动,可见这点痛苦与后腿之间的痛苦比起来,已经算不了什么。
老董同志蹲在双脊尾后,仔细地观察着。一点也不怕双脊再给他一蹄子。终于,双脊的伤口处血流变细了,变成一滴一滴了。
老董同志站起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麻叔看看西斜的太阳,说:“行了,都去地里干活吧!罗汉,把牛蛋子送给你婶子去,老董同志,走吧,喝四两,压压惊。”
老董同志说:“从现在起,必须安排专人遛牛,白天黑夜都不能停,记住,千万不能让它们趴下,趴下就把伤口挤开了!”
麻叔说:“老杜,遛牛的事你负责吧!”
“牛背上搭一条麻袋,防止受凉;记住,千万不能让它们趴下!”老董同志指指双脊,说:“尤其是这头!”
“走吧,您就把心放到肚皮里去吧!”麻叔拉着老董同志的胳膊,回头骂我:“兔崽子,我让你干什么了?你还在这里磨蹭!”
我抱起那六个血淋淋的牛蛋子,飞快地向麻叔家跑去。
二
我窜到麻叔家,将牛蛋子往麻婶面前一扔,喘吁吁地说:“麻婶,麻叔给你的蛋子……”
麻婶正在院子里光着膀子洗头,被那堆在她脚下乱蹦的牛蛋子吓了一跳。她用手攥住流水的头发,眯着眼睛说:“你这个熊孩子,弄了些什么东西来?”
“麻叔的牛蛋子,”我说,“麻叔让您先把臊筋儿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