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夫,后边一个战士上来报告:后边赶毛驴的都是老乡,每一个老乡吃四五头毛驴;最后还有一队骆驼和一些押运粮食的敌人。周大勇给那战士安顿了几句话,又问赶毛驴的老乡:“押送粮食的队伍多吗?”
“不多,老总。前边一个班,后边一个班。”
“你看我是什么人?”
“老总!这,这咱可说不清啊!”
“我是解放军!”
老乡思量了一阵,说:“呀!想不到你就是解放军。”
周大勇说:“老乡!咱们队伍开来一个师,打这个村里的敌人。你放灵动点,带我进村,成吗?”
老乡说:“啊……啊……成!我,我可没经过仗火……你当真是解放军?啊……这么的,你把我的皮袄穿上,遮掩遮掩!”
周大勇问:“后边赶毛驴的老乡可靠吗?”
老乡说:“可靠啊,都是穷人。有钱人面子大,还能挨打受气来支差?”
周大勇说:“你去给后边的老乡叮咛:让他们把战士们遮护住!”
老乡说:“这能成,这能成。”
“不光能成,还要保管百无一失,出了漏子,你们也要受拖累!”
“尽力量办!”老乡向后跑去。
周大勇跟上送粮的毛驴走近村边,听见村东打响了。嗨!大概是马全有跟敌人巡查哨接火了。
村子里边,是一片乱哄哄的喊声。
前头,骑在十多峰骆驼上的敌人,和村北口的敌人哨兵纠缠了一阵进村了。周大勇前头的五六头毛驴也进村了。他眼睛一扫,影影绰绰地看见十多个敌人,有的站在掩体里,有的站在村口,有的来回奔跑,看来很慌张。
周大勇进了村子,眼前就是一片混乱:满巷里都是紧急集合的士兵,叫喊声,哨子声,咒骂声,骡马嘶叫声,乱哄哄像天塌地裂一般。周大勇放尖眼睛四处看,浑身紧张,心脏猛跳,一种又惊又喜的情绪涌到喉咙口。他觉得眼睛格外明亮,身子格外强壮轻巧;想奔跑,想呐喊,想射击,想用大刀砍这些吃人的畜生。他让两个战士隐蔽在刚进来的那个村口,瞅机会控制住这条路。他手边只留下宁二子跟李玉明两人。
有人站在一家老乡门口的台阶上,打着电棒,手电光划破黑暗,四方探照。他破口大骂:“沉着!东边打枪,那是敌人少数溃兵!你们营长?请你们营长!慌什么?混蛋,混蛋!”
一个夹皮包的人,跑到那人跟前,报告:“副团长,营长马上就到!”
周大勇心里一动,寻思:“这小子是个副团长!”他向身后一看:宁二子跟李玉明眼看就要往前扑去。
周大勇一纵身,从敌人副团长侧面扑上去,手枪顶着那家伙的脑袋,叭的一枪,那家伙像一口袋粮食一样,沉甸甸地倒下去。周大勇脑子一闪:“好肥实的家伙!”宁二子还怕那家伙没死,上去用枪托把那脑袋砸了十几下,声音就像人拿石头砸熟透了的西瓜。
满巷都翻腾了:枪声、喊声、臭骂声、吱吱哇哇的叫声。
突然,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从大巷南端窜过来。混乱裹住了骑马的人。他猛地勒住马,马提起前腿直站起来,马蹄踏住人,发出尖叫声;有人用枪托打那匹发了疯的马。那马向前跑了几步,打了一个前蹶。骑马的人手枪朝天空叭——
叭——放了两枪,用吃奶的劲儿呐喊:“听我指挥!第二连,二连连长……”周大勇身边的战士李玉明,说了一句什么话,就从敌人群中挤过去,端起刺刀用全力向那骑马人的肋条下,斜斜地刺过去。那人猪叫一般,滚下马来。那匹高头大马一惊,就从敌人士兵头上窜过去,嘶叫着,……
周大勇让两个战士解决了敌人哨兵,把守住北村口。他跟李玉明、宁二子向大巷里的敌人扫射、投弹。
敌人摸不清虚实,有的往南跑,有的往北窜,拥来挤去,越来越乱。
这会儿,村子东边也打得很激烈。
周大勇急得通身流汗,心里油煎,他怕敌人爬上巷两旁的房子抵抗。但是失掉建制的敌人,官抓不住兵,兵找不着官,乱成一窝蜂。
李江国呼哧呼哧带着战士们从村北凹道冲进了村。一进村,他就把三挺轻机枪摆起来,顺大巷扫射敌人。
周大勇喊:“江国,先指挥战士上巷两旁的房子!”
“早上去了!”
话没落点,巷两旁房屋上的手榴弹,披头盖脑地浇下来。
火光中,只见敌人纷纷倒下。满村都是战士们的呼喊声:
“缴枪不杀!”
“人民解放军宽待俘虏!”
一共二十分钟,战斗结束了。
满巷都是火光,敌人的死尸,死骡马,被子,迫击炮,小炮,重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