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简述
一年四季之中,大自然的外貌最美的就是八月。春天有太多的美好之处,五月是新鲜和娇艳的月份,但是这种时节之所以让人们高兴是因为与冬天的强烈对比。八月没有这种有利的条件。它来临时,在我们的记忆里只有晴朗的天、绿色的田野和芬芳的花——雪、冰和凛冽的寒风已经完全被我们抛之脑后了,正如它们已经完全从地面消失了一样,——然而八月是何等可爱的时节啊!果园里和谷田里震荡着嘈杂的劳动声;结了一丛丛丰硕果实的枝条垂到地面,连树干都坠得弯下了腰;谷物呢,整整齐齐地一束一束堆着,或者被不时掠过的一阵阵的微风吹得摇摇摆摆,像是在向镰刀求爱,它们把这片风景染上一片金色。似乎有一种丰美的柔和气氛笼罩着整个地面;时节似乎把大车也感染了,它在收割过的田野里的缓慢的移动唯有眼睛可以看得出来,而耳朵却听不到粗浊的声音。
马车从沿路的田野和果园旁边迅速驰过时,引得那些正在把水果堆进粗篮子,或者在拾落在地上的谷穗的成群的妇女和孩子都暂时停下工作,把晒得黑黝黝的脸用晒得更黑的手掩住,抬头好奇地注视着;有个太小的胖孩子,还不能劳动,但又不能单独留在家里——太顽皮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把他放在一只大篓子里,这时也爬在篓子边上,高兴得乱踢乱叫。割禾的人停下工作,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驶过的车子,拉大车的那些笨相的马对拉马车的骏马投以睡眼朦胧的一瞥,那意思清清楚楚地好像是说,“样子虽然是怪神气的,可是说到底,在难走的田野里慢慢儿走,比这样在灰尘扑扑的马路上奔跑,总要好些。”到马路转弯的时候你再回头一看,女人们和孩子们已经重新做他们的工作了,割禾的人重新弯下腰劳动了,吃草的马也开步走了:该干啥地干啥一切又都动作起来了。
像这样的风景,对于匹克威克的有修养的头脑是不会不产生反应作用的。他一心一意要实现他以前的决定,就是无论万恶的金格尔在什么地方耍他的骗局,他就要揭穿他的本来面目,所以他最初只是默默无言地和深思熟虑地坐着,盘算着如何以最佳的手段达到目的。渐渐地,周围的事物越来越引起他的注意了,到最后,他觉得从这一趟乘车旅行中得到那么多的乐趣,像是为世上最快乐的事情做大使。
“令人心醉的景色啊,山姆,”匹克威克说。
“打垮了烟囱顶,阁下,”维勒回答,触一触帽沿敬礼。
“我想你一生一世除了烟囱顶、砖头和灰泥,就几乎没有见过别的吧,山姆,”匹克威克说着,微微一笑。
“我可不是一直是个擦靴子的,阁下,”维勒摇一摇头说。“我从前做过货车夫的下手。”
“哦,什么时候?”匹克威克问。
“是我最初不顾一切地到社会上来,跟它的困难玩‘跳背’的时候,”山姆回答。“开头我做运货店的学徒:后来是货车夫的学徒,后来是助手,再后来当擦靴子的。现在我是一位绅士的佣人。说不定哪一天我自己也会成为一个绅士,嘴里衔着一根烟斗,后园子里有一座凉亭。谁知道?即使这样,也是我意料之中的。”
“你真是个哲学家的料,山姆,”匹克威克说。
“我相信那是有遗传的,阁下,”维勒回答说。“我的父亲对于这一门很有一手的。假使我的后娘骂他,他就吹吹口哨。她动了火,折断了他的烟袋,他也不介意出去再买一根。后来她几里哇啦地大叫大嚷,发起歇斯底里来;他呢,却非常舒服地抽抽烟,直等她自个慢慢地又平静下来。这就是哲学的玄机啊,是吗?”
“无论如何是个非常好的哲学代用品,”匹克威克回答,大笑着。“在你的颠沛的生活里,他一定对你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