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瓦觉得,现在若去追她已没有多大意思,因此一屁股落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煞有介事地抽抽噎噎,装出一副不胜痛苦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说了声再见,便一径走了出去。
到了门厅,他神态安然地拿上自己的手杖,出了大门。走在街上,他心中嘀咕道:
“他妈的,看来事情已经成了。”
接着,他到邮局给克洛蒂尔德发了封快信,约她第二天相见。
他在平常时刻回到家中。一见到妻子,便劈面问道:
“怎么样?由你负责的那几位,你都请了吗?”
“请了,”玛德莱娜答道,“只有瓦尔特夫人不能肯定届时是否有空。她好像有点犹豫不决,什么责任呀,良心呀,说了许多,让我简直摸不着头脑。她今天这样子实在很怪。不管怎样,我想她会来的。”
“当然啦,”杜洛瓦耸丁耸肩,“她会来的。”
不过,他对此并无确实的把握,因此直到宴请那天还一直担着心。
这天早上,玛德莱娜收到这位老板娘一张便条。便条写道:“今晚的时间总算已经挤出,因此可来贵府赴宴。只是我丈夫不能陪我前来。”
杜洛瓦阅后心想:
“我没有再去找她,看来是对的。她现已平静下来,我可要处处留神。”
不过,在她到来之前,他心里仍有点惶惶不安。她终于来了,神色相当安详,只是有点冷漠和傲慢。杜洛瓦立刻摆出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言语谨慎,处处顺从。
拉罗舍—马蒂厄夫人和里索兰夫人也在各自丈夫的陪同下来了。佩尔斯缪子爵夫人来后,身子尚未坐下,便眉飞色舞地谈起了上流社会的新闻。德马莱尔夫人今天打扮得格外迷人,别出心裁地穿着一套黄黑相间的西班牙式制服,把那纤细的身腰及丰腴的胸脯和臂膀裹得紧紧的,使那张小小的秀丽面庞分外引人注目。
入席时,杜洛瓦坐在瓦尔特夫人的右侧。不过在晚宴进行期间,他只同她说了几句非常严肃的话语,而且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克洛蒂尔德身上,心里不由地感叹道:“她的美丽和娇艳,实在无与伦比。”与此同时,他也时而对自己的妻子瞥上一眼,觉得她长得也还不错,虽然他怀着一腔恶意,至今对她怒火未消,只是暂且埋藏心底罢了。
不过,他对瓦尔特夫人所以欲罢不能,完全是因为对方越难征服便越要去降服她,此外同男人都有的那种猎奇心理也不无关系。
这位老板娘在言语中流露出想早点回去,他马上说道:
“我送您回去。”
她一口回绝,但杜洛瓦也不是轻易可拗得过的:
“为什么不让我送您呢?您这也未免太伤人了。您难道还在生我的气?您看,我不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吗?”
“您总不能就这样把客人都扔下不管吧?”
“这有什么?”杜洛瓦笑了笑。“不就是离开二十来分钟吗?他们恐怕未必会发现呢!您若不让我送,那可要伤透我的心。”
“好吧,”瓦尔特夫人低声说道,“我同意就是了。”
可是他们刚在车上坐好,杜洛瓦便一把抓住她的手,狂热地在上面吻个不停:
“我爱您,我爱您,让我把心里话给您掏出来。我不会碰您的,我只是想告诉您,我是多么地爱您!”
“啊……”瓦尔特夫人结结巴巴,“您刚才怎么说来着……
现在又……这可不好……这可不好……”
杜洛瓦作出努力克制的样子,接着又压低嗓音说道:
“您看,我这个人是多么有自制力。因此……您还是让我只对您说这么一句……我爱您……而且我要天天对您说……对,我要每天到您家去跪在您面前,看着您美丽的面庞,把这三个字对您说上五分钟。”
“不,不行,”她任凭杜洛瓦吻着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能让您这样。想想人家会怎样说。家里有仆人,有我女儿。不,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