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亚维利(一四六九—一五二六),意大利政治家,权谋家,主张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然而,雅克柯兰,或者说卡洛斯埃雷拉(必须根据不同环境用这个或那个名字称呼他),对警察、监狱和法院这一套早就了如指掌。所以,这个施展诡计、拖人下水的老手使出浑身解数,拿出非凡绝伦的表演手段,装出一副无辜者的惊异和幼稚相,并给法官演了一幕生命垂危的喜剧。正如大家已经看到的,亚细亚这个见多识广的洛屈斯特让他吃了药效缓和的毒药,使之产生了这种患上致死病症的假象。由于发生了这突如其来的中风,卡缪索先生的行动,警察分局局长的行动,以及检察官的审问活动都被取消了。
当人们把他从阁楼抬下来的时候,他全身可怕地抽搐着。卡缪索先生见这位所谓教士饱受痛苦的模样,吓得大叫道:“他服毒了!”
四个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卡洛斯神甫从楼梯抬到艾丝苔的卧室。所有的法官和警察都已经聚集在那里。
“如果他有罪,这便是他最好的做法。”检察官说。
“那么,你是相信他病了……”警察分局局长问。
警方总是怀疑一切。人们可以猜测到,这三位执法人员当时交头接耳嘀咕了一阵,雅克柯兰从他们的表情中揣摸到他们悄悄谈话的含意,于是加以利用,使逮捕时的简单审问无法进行或变得毫无意义。他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西班牙语和法语混在一起,谁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拉福尔斯监狱保安队长(这是“保安警察纵队队长”的简称)比比一吕班从前曾在伏盖夫人的平民膳宿公寓逮捕过雅克柯兰。这位队长当时正在外省出差,一位被指定作比比一吕班接替人的警察行使他的职务,而他不认识这个苦狱犯。所以,雅克柯兰的那套花招一开始便能得逞。
比比-吕班原来也是苦狱犯,曾与雅克柯兰同时坐牢,但却是他的私敌。这种敌意之所以产生,是因为雅克柯兰与他争吵中始终占据上风,而且“鬼上当”对待他的这个伙伴盛气凌人。另外,在十年中,雅克柯兰是那些被释放的苦狱犯的保护人,是他们在巴黎的首领和谋士,是他们的代理人,因而也成了比比-吕班的仇敌。
雅克柯兰虽然被单独监禁,他仍然指望他的左右手亚细亚能保持对他的绝对忠诚,机智地为他效劳,也许帕卡尔也能如此。他的这位细心的副手一旦将盗窃的七十五万法郎藏匿好,又能来听候他的吩咐,这该叫他多么高兴。这就是他为什么聚精会神密切注视路途上一切动静的原因。事情也真奇怪,这种希望即将完全变成现实。
圣冉街拱廊的两堵大墙离地六尺高的墙面总是覆盖着污泥,那是路旁阴沟溅起的污泥。行人为了躲避川流不息的马车和手推车的所谓“轮脚”的碰撞,只好走到墙脚石后边去,那些墙脚石也早被车轮毂撞得破烂不堪了。采石工人的大车在这里不止一次压坏过粗心大意的行人。巴黎的许多区在很长时间内都是如此。这一细节能使人明白圣冉街拱廊是多么狭窄,而且是多么容易被堵塞。如果一辆出租马车从沙滩广场进入这里,同时有一个果蔬商贩推着装满苹果的小车从马特鲁瓦街过来,那么第三辆车的突然出现就会引起阻塞。行人慌张地避开,寻找一块能保护他们不受车轮我轧伤的墙脚石。这墙脚石很长,后来通过法律才把它们截短。
“生菜篮子”到达这里时,拱廊街正被一个果蔬商贩堵住。奇怪的是,尽管水果店数量不断增加,这种推车商贩在巴黎城中依然存在。虽然这个女商贩面目丑陋,散发着犯罪的气味,但她确实是个沿街叫卖的女商贩,如果那时设立了城市警察,他也会让她推车过去,而不要求她出示营业执照。她头上包着一块破旧方格布头巾,野猪毛似的头发一撮撮地露在外面倒竖着。通红的脖子满是皱痕,叫人厌恶。方围巾无法完全盖住她那经受风吹日晒、泥里滚土里爬而变成古铜色的皮肤。连衣裙好像是破旧的帷幔。脚上的鞋怪模怪样,使人以为它在嘲笑满是斑痕的面孔和破烂的连衣裙。再看那胸前的围裙,成了什么样子……比膏药还要脏!这衣衫褴楼令人厌恶的流动小贩,敏感的人十步之外就能闻到她的呛人气味。她的那双手肯定参加过无数次收割庄稼的活儿!这个女人要么来自德国的巫魔夜会,要么来自乞丐收容所。可是,再瞧瞧她的目光!……当她的眼睛射出的磁铁般吸引人的光芒与雅克柯兰的目光相遇并勾通含意时,那眼中蕴含着多少大胆的智慧,蕴含着多少勃勃生机!
“靠边,老东西!……”车夫用嘶哑的声音嚷着。
“你不是要撞死我吗,给断头台赶车的!”她回答说,“你的货还不如我的货呢!”
女商贩试图退到两块墙脚石之间,以便给马车让道。就在这时候,她把道路堵住了片刻,这是执行她计划的必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