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的话吗?……”阿梅莉说,“把这名教士还给外交界,他是外交界最漂亮的装饰品。宣判这小子无罪,找一些别的罪人……”
“你倒真有能耐!……”法官微笑着回答,“女人穿越法律,直达目标,就像鸟儿在空中飞翔,没有东面阻挡它们。”
“可是,”阿梅莉又说,“不管他是外交官还是苦役犯,卡洛斯神甫会给你指出一个人,便于他自己脱身。”
“你比我聪明多了!”卡缪索对妻子说。
“好吧,讨论到此结束。过来抱抱你的梅莉吧,现在是一点钟……”
卡缪索夫人离开丈夫去睡觉了。他丈夫整好文件,理了理思绪,准备应付第二天对两个犯人的审讯。
当“生菜篮子”载着雅克柯兰和吕西安奔向附属监狱时,预审法官已吃过早饭,按照巴黎法官简朴的生活习惯,步行穿过巴黎城,去他的办公室上班。有关这一案件的所有材料都已送到他的办公室。这是怎样安排的呢?
每一个预审法官都配备一个记录兼办事员,相当于宣过誓的司法秘书。这类人既没有奖赏,也不受鼓励,却能不断繁衍,产生优秀人才,而且他们天生就能绝对守口如瓶。在司法大厦,从创办最高法院直到今天,人们还没有听说过记录兼办事员在司法预审工作中泄露机密的事例。冉蒂出卖了路易丝德萨弗瓦给桑勃朗塞的收据◎。国防部一个办事员向车尔尼雪夫出卖了对俄国作战计划◎。这些叛徒相对来说都是有钱人。指望在司法大厦谋得一个职位,如登记处的位置,加上职业良心,就足以使一个预审法官的记录兼办事员成为坟墓的竞争对手,因为,随着化学的发展,坟墓也未必能保守住秘密。这个职员就是法官的笔杆子。很多人都能理解一个人当机器的主轴,但是不明白怎么能一直当机器的螺丝帽。但是,这螺丝帽呆在那里自己感到很高兴,也许它害怕这机器?
◎一五二四年,办事员冉蒂从财政部总监桑勃朗塞处窃取给摄政王后路易丝德萨弗瓦的已付钱款收据,并将它交给了摄政王后。王后要搞掉桑勃朗塞,派人将他吊死。
◎此事发生于一八一一年。国防部某办公室抄写员米歇尔将一些文件出卖给俄国外交官车尔尼雪夫。米歇尔挥霍无度,引起警察局对他的怀疑,最后他被捕并让他上了断头台。
卡缪索的记录员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名叫科卡尔。他早上来到这里,将法官的所有材料和记录都取出来,将办公室内的一切都准备就绪。这时候,法官还在沿着河堤溜达,在商店里观赏古玩,心里思忖着:“假如这个人就是雅克柯兰,怎样才能对付这样厉害的家伙?保安科长能认出他。我必须做出履行职责的样子,哪怕是为警察局干的!这还是不可行,最好是将警察局的记录给侯爵夫人和公爵夫人看,让她们自己明白。我要为我父亲报仇,吕西安从我父亲手里夺走了科拉莉……揭露出这样卑劣的恶棍,我的精明强于就会尽人皆知,吕西安不久将被所有的朋友摈弃。好吧,审讯将决定这一切。”
他走进一家古玩店,一口布尔挂钟吸引了他的注意。
“既不违背我的良心,又为两位贵妇人效劳,这就是精明强干的杰作。”他想,“嘿,总检察长先生,您也在这里!”卡缪索大声说,“您在寻找奖章!”
“有审判权的人几乎都有这个爱好,”德格朗维尔伯爵笑着回答,“是为了它的背面◎”。
◎这句玩笑可能是影射《百部新中篇小说》中的一篇《有背面的奖章》。《有背面的奖章》在高卢人的语言中暗指女人臀部。
德格朗维尔伯爵在商店里瞧了一阵,似乎在结束他的视察,然后带卡缪索沿河堤边上走去。卡缪索没有想到别的,只认为是偶然相遇。
“今天上午您要审讯德鲁邦普雷先生,”总检察长说,“可怜的小伙子,我一直挺喜欢他……”
“控告他的材料不少。”卡缪索说。
“是的,我看了警察局的记录。不过,这些材料有一部分是从科朗坦那儿来的,这个有名的科朗坦是个不属于警察局的暗探,他叫多少无辜的人掉了脑袋,这数字比您要在绞架上处死的有罪的人还要多,而且……这家伙我们无法触及他。我并不想影响像您这样一位法官的职业良心,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您:如果您能证实吕西安对这个妓女的遗嘱一无所知,那么就可以得出结论,她的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因为这个妓女给了他大量金钱!……”
“我们可以肯定,这个艾丝苔服毒时,他并不在场。”卡缪索说,“他那时在枫丹白露窥视德格朗利厄小姐和德勒依古尔公爵夫人经过那里的行踪。”
划!”总检察长接着说,“他对与德格朗利厄小姐的婚姻怀着很大希望(我是听德洛朗利厄公爵夫人亲口说的),一个如此聪明的小伙子会采取毫无用处的犯罪行为来毁掉一切,这是不可思议的。”
“对,”卡缪索说,“尤其是,如果这个艾丝苔把自己挣来的一切全都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