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莱(一七八五—一八四○),越狱的苦役犯,一八三九年发表了他的《回忆录》,一八四○年死于罗什福尔监狱。
“没有任何新花样。”卡缪索回答。
法官于是在两张可怕的传票上签了字,这种传票会叫所有的人,甚至最无辜的证人,惶惑不安。法院传唤这些证人到庭,他们如果不服从,就会被判重刑。
雅克柯兰完成熟的考虑已经大约半小时了,此刻他已作好战斗准备。他在自己那几张油污纸上写下了几行字。要描写老百姓反抗法律的形象,再也找不到比这几行字更加完美的了。
这是用亚细亚和他约定的语言写的,是隐语中的隐语,用数字代表意思。第一张纸上的意思是这样的:
你去找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或德赛里奇夫人,叫
她们中间随便哪一位在吕西安受审之前去看望吕西安,并叫
她将所附纸条交吕西安阅读。无论如何要找到欧罗巴和帕卡
尔,并使这两个盗窃犯听凭我支配,准备扮演我给他们指定的
角色。
你立刻去拉斯蒂涅克家,以他在歌剧院化装舞会上遇到
的那个人的名义,叫他前来证明卡洛斯埃雷拉神甫与伏盖
公寓中被捕的雅克柯兰毫无相像之处。
也叫比昂雄医生做同样的事情。
要使吕西安的两个女人◎为这一目的进行活动。
◎指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和德赛里奇伯爵夫人。
在所附的那张纸上,写着标准的法文:
吕西安,关于我的事,你不能有任何供认。对你来说,我应
该是卡洛斯埃雷拉神甫。这不仅能证明你无罪,而且,只要
再坚持一下,你将得到七百万,名誉也能保全。
将这两张纸条在写字的那一面粘在一起,使人以为是同一张纸上的一段。然后将纸条卷起来,成了一个蜡烛头大小的坚硬的小泥九,节俭的女人遇到针眼断裂时,就用这种蜡烛头来进行修补。只有在牢房中苦苦思索,想方设法企求重新获得自由的人,才有这种特殊的卷纸艺术。
“如果我第一个受审,我们就得救了;但是,如果这孩子先受审,那一切都完了。”等待受审时,他心里这样想。
这是极其严酷的时刻,连这个如此强悍的人的脸上都渗出了一层白色汗珠。这个不同寻常的人在犯罪领域还真是料事如神,就像莫里哀在诗剧领域和居维埃在古生物领域料事如神一样。在各种事情上,天才就是一种直觉。除了这一现象,杰出的成就的其他部分应该归功于才能。一流的人与二流的人的区分就在这里。犯罪方面也有其非凡的人物。雅克柯兰走投无路时,碰上了雄心勃勃的卡级素夫人和德赛里奇夫人,必须说一句,吕西安遭到灭顶之灾给赛里奇夫人以沉重的打击,她的爱情又复苏了。这就是人的智慧对付钢胄铁甲般的法律而作出的殊死努力。
雅克柯兰听到牢门上沉重的钥匙和门栓声,又戴上了垂死的假面具。看守的皮鞋声在过道上作响,使他感到极度兴奋和快乐。这种感情帮了他的忙。他不知道亚细亚将用什么办法到他这里来,但他指望能在出去的路上遇到她,因为亚细亚已经在圣冉拱廊街给了他诺言。
亚细亚与他成功会见后,便到沙滩去了。一八三○年以前,“沙滩”这个名词有它的独特含义,如今已经消失了。那时候,从阿尔科勒桥直到路易一菲利浦桥,这一整段堤岸上除了斜坡上铺就的石板路以外,都还是自然状态。河水涨高时,可以乘船往返于沿河的房屋和倾向于河边的各条街道。在这段堤岸上,几乎所有房屋的低层都要高出几级台阶。河水拍击房基时,马车只好走可怕的莫尔泰勒里街。为了扩大市政厅,这条街如今已完全夷为平地。所以那时候,那个冒牌女商贩能容易地把小车飞快地推向河堤下边,并把它藏起来,直到真的女商贩来到借车人答应送还车的地方,把它取走。这期间,那真正的车主正在莫尔泰勒里街一间肮脏的酒馆里,用整车货卖得的钱喝酒呢。那时候,人们正在完成佩尔蒂埃堤岸的扩建工程,工地入口处的看守是一个残疾人,把小车托付给他,是不冒任何风险的。
亚细亚立即在市府广场登上一辆出租马车,对车夫识“去神庙!用快点儿,有油水!”
在神庙这个大市场里,拥挤着巴黎所有破衣烂衫的人,庆集着成千名流动小贩,两百个二道贩子在那里吵吵嚷嚷,喋喋不休。像亚细亚这身穿着的女人混到人群里,不会引起别人丝毫好奇心。两个犯人刚刚登记完毕时,她便在一个很小的中二楼叫人换了衣眼。这个中二楼潮湿而低矮,楼下便是一间破烂的铺子,出售那些男女裁缝诈骗来的各种零头布。店主是一个老小姐,唤作罗梅特,小名叫热罗梅特。这个罗梅特对于脂粉商人来说,就像那些“财神”太太对于手头拮据的所谓体面女人一样,是个十足的女高利贷者。
“姑娘”,亚细亚说,“给我穿戴一下,我至少得像个圣日耳曼区的男爵夫人。要赶快应付一下,行吗?”她继续说,“我马上就得走!你知道我穿什么连衣裙合适。快把脂粉盒拿来,再给我找一些漂亮的小花饰,把那些五光十色的假首饰给我吧……快叫小女孩去雇一辆出租马车,让它停在咱们的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