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那个小纸团从他抽中落下。男爵夫人已经注意到它掉在哪里。她戴着面纱,目光可以自由移动。纸团油腻潮湿,没有什么滚动。这种细节虽然无足轻重,但是为了事情圆满成功,雅克柯兰都经过仔细考虑。当犯人被带到楼梯高处时,亚细亚毫不做作地掉落自己的手提包,然后又轻捷地将它捡起来,顺便拿到了这个纸团。纸团的颜色与地板上的灰尘和泥污完全相同,所以谁也没有发觉。
“啊!”她说,“这使我心里很难受……他快要死了……”
“他是装模作样。”警卫队长反驳说。
“先生,”亚细亚对律师说,“快带我去见卡缪索先生吧!我是为这案子来的……他在审间这个可怜的神甫之前,说不定愿意见见我……”
律师和男爵夫人离开了这间四壁满是煤烟和油污的警卫室。当他们走到楼梯顶端时,亚细亚发出一声惊叫:“啊呀,我的狗呢!……哦,先生,我那条可怜的狗!”
她于是像疯子似地奔向休息大厅,向每个人打听是否见到过她的狗。随后她又来到木廊商场,向一列楼梯跑去,一边说:“狗在这儿呢!……”
这列楼梯通向阿尔莱大院。亚细亚到了这里,这出戏便演完了。她在金银匠河沿叫了一辆出租马车,一屁股坐进车里,顿时便无影无踪了。她手里那张传票原来是传欧罗巴的,警察局和法院至今还不知道欧罗巴的真名实姓呢。
“纳弗-圣马克街!”她向车夫喊了一句。
有个服饰脂粉商名叫努里松夫人,也叫圣埃斯泰弗夫人。她不仅把戏自己的身份,而且把自己的店铺借给亚细亚。纽沁根就是在这个铺子里商谈艾丝苔这笔买卖而跟亚细亚讨价还价的。亚细亚可以完全指望这位夫人守口如瓶,她在这个店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因为在努里松夫人住宅中,她有自己的一间卧室。她付了出租马车车费,就进自己卧室了。在这之前,只跟努里松夫人打了个招呼。那匆忙的姿态使努里松夫人明白,她没有时间与她说话。
一旦避开了一切耳目,亚细亚便开始展开小纸团,动作非常小心,就像专家打开隐迹纸本◎。她读完这些嘱托,认为必须把给吕西安写的那几行s字誊抄到信纸上。然后她下楼来看努里松夫人,趁店铺里一个小姑娘去意大利人大街雇出租马车的机会,跟努里松夫人聊了几句,由此便弄到了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和德赛里奇伯爵夫人的地址。努里松夫人是通过她们的贴身女仆认识这两位夫人的。
◎擦掉旧字写上新字的羊皮纸稿本,但可用化学方法使原迹复现。
这东奔西跑的事和这些细致的活儿,花了她两个多时间。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住在圣奥诺雷区上首。虽然贴身女仆让她敲门后,从小客厅递进去圣埃斯泰弗夫人的名片,--亚细亚在名片上写着“有关吕西安紧急事情求见”--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严寒是让她等了一小时。
亚细亚一瞧公爵夫人的脸色,便知道她来得不是时候。她表示歉意,说是由于吕西安处境危急,才打扰了公爵夫人的“休息”……
“您是谁?……”公爵夫人打量着亚细亚问,没有任何客套。在司法大厦的休息大厅,亚细亚可以被马索尔先生当作男爵夫人看待,但是在卡迪尼昂公馆小客厅的地毯上,她就像白缎长裙上的一滴油污了。
“我是一个脂粉服饰商人,公爵夫人。因为,碰上这种事情的时候,人们都会找那些由于职业而绝对守口如瓶的女人。我从来没有出卖过任何人,上帝知道有多少贵妇人把她们的钻石首饰委托我保管一个月,要我向她们提供一模一样的假首饰……”
“您还有别的名字吗?”亚细亚的回答唤起了公爵夫人某种模糊的回忆。她于是微微一笑,这样说。
“有的,公爵夫人。在一些重大场合,我是圣埃斯泰弗夫人;但是做生意的时候,我叫努里松夫人。”
“好,好……”公爵夫人急速地回答,改变了口气。
“我能帮上很大的忙,”亚细亚继续说,“因为我们既掌握丈夫的秘密,也掌握妻子的秘密。我跟德马尔赛先生做过很多生意,公爵夫人……”
“好了!好了!……”公爵夫人高声说,“我们说说吕西安的事吧。”
“公爵夫人要是想救他,就要鼓起勇气,别在更衣上浪消费时间了,何况公爵夫人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漂亮。您美得像仙女一般,这是老婆子以名誉担保说的话!另外,夫人,您也不必叫人套车了,就跟我上出租马车吧……您如果不想叫这个可爱的孩子遭受比杀身之祸更大的灾难,就赶快上德赛里奇夫人家去吧……”
“好吧,我跟您去!”公爵夫人犹豫片刻后说,“就我们两人,我们去给雷翁蒂娜◎鼓鼓劲儿……”
◎雷翁蒂娜,德赛里奇夫人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