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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费拉鱼是日内瓦湖里的一种非常鲜美的鱼,不是随时都可以捕到的。——作者注
酒迟迟没有送来。地窖的钥匙找不到,其实找也是自找,因为人们断定,而且也是事实:钥匙在男爵的贴身仆人手里,他无意中把钥匙带走了。还有人说,这显然是因为原来一天喝的酒,现在喝了五天,所以尽管这几天大家都熬夜,但谁也没有发觉该买酒了①。医生听后大失所望。至于我,不论这件事情的疏忽,是因为心情不好造成的,还是由于对仆人的疏于控制造成的,我都对使用这样漫不经心的仆人感到羞愧。我让人把地窖的门砸开,并吩咐他们今后可以随意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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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家有漂亮的仆人的读者们,请你们不要用嘲笑的口气问这种仆人是从哪儿雇来的;因为我早已说过,这种人不是从什么地方雇来的,而是你们自己培养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只须一句话:只要有了朱莉,其他一切都有了。一般地说,不是人有这种或那种之分,而是看你怎样培养他们。——作者注
酒送上来了,我们都喝。大家都称赞是好酒。朱莉也想喝,她说把酒倒在小匙子里,掺上些水;而医生却把酒倒在杯子里,没有掺水。此时克莱尔和芳烁茵频频传递眼色,不过都是偷偷地,怕被察觉。 朱莉因为病中忌食,身体很弱,再加上平时饮食又有节制,所以不胜酒力。她说:“啊!你们把我灌醉了!等了这么久,才把酒取来,就别喝了,因为,一个醉醺醺的女人是招人讨厌的。”她的话开始多起来,但仍旧和往常一样,思路很清楚,只不过说得快一些罢了。奇怪的是,尽管她的脸上没有红晕,眼睛也因久病疲惫而黯然无光,但除了气色不好以外,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健康的人。此时,克莱尔突然显得不安。她用害怕的目光一会儿看看朱莉,一会儿看看我和芳烁茵,而她看得最多的是医生。从她的目光就可以看出;她想问什么,可是又不敢问。许多次她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生怕听到什么不祥的答复;她此时的心情是那样的焦虑,就好像是喘不上气来似的。
芳烁茵看到这情形,就鼓足了勇气,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夫人今天好像好些了……刚才的痉挛也不像昨天那样严重……晚上……”她说到这里,突然停止。在芳烁茵说话时,克莱尔全身抖得像一片树叶,向医生投去不安的目光,定睛看着他,并且屡着呼吸,生怕听不清楚医生的话。
只有傻子才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杜波松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病人的脉搏,说:“病人既没有醉,也不发烧,脉搏很正常。”话音刚落,克莱尔就喊起来,微微伸出双臂:“真的!医生!……脉搏怎么样?……还发烧吗?……”她说不下去了,双手仍然向前伸着,眼睛焦急得闪闪发亮,她脸上的肌肉动个不停。医生什么也没有回答,又用手把病人的脉搏,看了看眼睛,又看舌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夫人,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现在不能给你把话说得太肯定了;如果明天这个时候,她还是这个状态,我就敢保证她不会死。”顿时,克莱尔像闪电似的,一个箭步竟弄翻了两把椅子,而且险些撞倒了桌子,跑过去搂住医生的脖子,一边呜咽,一边一遍一遍地吻他,激动得直流眼泪;她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昂贵的戒指,不管医生愿不愿意,硬是给他戴在手指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啊!先生,如果你把她救活了,你救活的就不只是她一人!”
这一切,朱莉都看在眼里。这情景令她心碎。她望着她的女友,用一种既亲切又痛苦的声调对她说;“啊!你真狠心,硬要我留恋生命!你让我想死不得死吗?难道你想给我送两次终吗?”这简短的几句话像一盆凉水,立刻使大家兴奋的情绪低落下来,不过,尚未使大家心中产生的希望完全消失。
顷刻间,家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医生所说的话。这些好心人都以为女主人的病已经治好了。他们一致决定,如果女主人病好了,他们就送一件礼物给医生。每个人拿出三个月的工资来买这份礼物,而且立刻把钱凑齐,交到芳烁茵手里,有些人身上的钱不够,就借钱交。他们是那样积极张罗,朱莉在床上都可以听到他们的谈笑声,你想想这对于一位知道自己就要死去的女人来说,是多么使她感动啊!她叫我过去,附在我的耳边说:“他们对我的这番情谊,真使我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