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一起陷入了歧途;你的信,读后使我全身战栗。你我双方都有危险;为了保护你和我,你必须离开我。这是一个即将死去的贞洁妇女所做的最后努力。只要你逃离这里,最后胜利就是你的,而我一见不到你,我忧郁的心就会使我失去剩下的那一点儿抵抗你的力气。
我的父亲在离开军队之后,把德沃尔玛先生带到家里来了:他感谢德沃尔玛先生救过他的命,并和他有二十年的交情,所以他是那样地喜欢这位朋友,以致不能和他离开。德沃尔玛先生的年纪已经相当大了;尽管家里有钱,出身也很高贵,但他一直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人。我的父亲曾经和他谈起过我,话中含有希望这位朋友作他的女婿的意思。问题是如何安排和我见一次面,因此,他们才一块儿来到我们家。这也是我命中注定:这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德沃尔玛先生一见我就喜欢。于是,他们两人便秘密说定了这件事情。德沃尔玛先生的家和他的产业都在北方,有许多事情要到北方的一个宫廷去办理。他要求给他一些时间;他们互相商定之后,德沃尔玛先生就走了。德沃尔玛先生走了以后,我的父亲便告诉我的母亲和我说,他已把我许配给德沃尔玛先生,而且以不容许我反驳的口气命令我接受德沃尔玛先生的求婚,当时简直把我羞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的母亲早已知道我的心是有所属的,而她自己也是真心偏向你的,因此她试了好几次,想改变我父亲的主意。她不敢直接提出你作他们的女婿,但她的话句句是在设法使我的父亲对你产生敬意,从而承认你。然而,他竟因为你没有某一个优点,便对你所有的其他优点不感兴趣。他虽然承认门第不能代替其他优点,但他又硬说只有有了高贵的门第,才能使其他的优点发挥作用。
虽然不能和你一起幸福地生活,但我心中对你的爱情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加强烈。在我痛苦的心中,有一个美妙的幻想支持着我。不过,正是由于有了这个幻想,我反而失去了忍受痛苦的力量。当时,只要我还有一点儿属于你的希望,我也许就敢说出我心中的秘密了。也许,我和你周旋一辈子,比我与你一刀两断付出的代价还少。一想到要进行一场无止无休的战斗,我就失去了争取胜利的勇气。
忧愁和爱情侵蚀着我的心,你从我的信中就可看出,我已心力交瘁,十分沮丧了。你从麦耶黎给我写来的信,简直使我难过极了;除了我自己的痛苦以外,还要对你绝望的心情感到忧虑。唉!两个人的痛苦都一起落在我这颗最柔弱的心上了。你所说的那个办法,真使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一生的不幸已经注定了,我今后唯一的选择:是连累我的亲人,还是连累你。面对这二者取一的可怕的选择,我真难以决定。人的力量是有一个限度的,这么多令人心烦的事情已经耗尽了我的精力。我希望摆脱我的生命。也许,上天是怜悯我的;而残酷的死神之所以不让我死,是为了使我落到更悲惨的境地。我看见你了,我的病已经好了,然而我的一切,也从此完了。
虽说我犯了错误而未得到任何幸福,但我也从来没想过用错误的办法去寻求幸福。我认为,我的心是为了实践美德而生的;没有美德,我的心也就没有快乐。我之所以屈服,是由于心地软弱,而不是由于我犯了过错;我也不为我的盲目做法寻找借口。我什么希望都没有了,除了作一个不幸的人以外,别无他路可走了。对我来说,清白和爱情都同样需要,既然两者不可得兼,而你又走上了迷途,我只好选择你,愿意为了挽救你而牺牲我自己。
想完全否定美德,那是不容易的,因为它将使那些抛弃美德的人感到内疚。道德的美,将使心灵纯洁的人感到欢喜,使坏人感到莫大的痛苦,即使他们还喜欢它的美,但已不知道如何享受了。我有罪,但我并不道德败坏,我也不逃避我应当受到的良心的谴责。我喜欢诚实,即使在我已经做了些不诚实的事情以后,我还是喜欢诚实的。我的可羞的事情,虽说守住了秘密,但使我感到的痛苦是不少的;要是当初大家都知道此事的话,我对此事的感触也许还没有这么深。我在痛苦中安慰我自己,像一个害怕坏疽的伤员一样,愈了解自己的病,便愈是希望把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