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别跑!”
独臂约翰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下,转过身,向农场男孩伸出手。
“你咋和我这么像?……你有两只胳膊,多好!”
约翰呼吸急促,泪眼模糊,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也叫约翰,来自另一个宇宙。你胳膊怎么啦?”
独臂约翰露出不以为然的模样:“十二岁时,帮爸爸干活,摔到切草机上,胳膊被切成肉片啦!”
十二岁?那年,农场男孩儿也差点儿丢掉胳膊,当时,他抱着一大捆草,从阁楼上摔下来,撞翻了切草机。肩膀割了一个大口子。
他褪下上衣,露出肩膀的伤疤:“你看,我也是十二岁那年,被切草机割伤啦。”
独臂约翰大笑:“你真会骗人!”
“我说的是真的!”
“走,到我家吃早饭吧!”
约翰盯着他,叫道:“你还敢邀请我?我差点儿杀了你,冒充你留在这儿!”
独臂约翰大笑起来:“你想用铁锹打死我?又看到我缺一只胳膊,没办法顶替,对吧?”
“还有,”约翰说,“我下不了手!”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约翰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失去了一切!”他把手伸进衬衫,调试好计数器,“对不起,我得走啦!”
“等一等,别走!”独臂约翰喊道。
约翰后退几步,拨动了杠杆。
这个世界变得模糊,独臂约翰眨眼就不见了。
牲口棚、农舍、远处拖拉机上的爸爸,都变得模糊。
又看到农舍。他再次调试“跳鼠”,推动杠杆。
农舍消失了。
下一处,红房子变成了绿房子。
他调试数字,一次又一次,他要远离和他家乡相似的宇宙——那些宇宙不属于他,却诱使他犯罪。
云在周围飞,在混乱中汹涌流动。落脚的地方,一会儿有树。一会儿没有;农舍有时靠左一米,有时靠右半米;牲口棚有时在房子后面,有时在房子东面。只有土地始终不变,都是同样的泥泞的田地。
转换过一个又一个宇宙,也许转换了一百次——哪个宇宙都不属于他。直到最后,他疲惫地瘫倒在地,抽咽起来。他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永远找不回来啦!
他把头靠在枫树干上,闭上眼。当眼泪消失,呼吸平缓下来时,他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嗨,小伙子,该起床啦。”
有人捅他,约翰抬起头,看见爸爸站在面前。
“爸爸!”他以为自己刚从噩梦中醒来,兴奋地喊了一声。
“你叫我爸爸?不是你认错人,就是我妻子背着我还有秘密!”他伸出一只手,把约翰拉起来。
树丛,和他家旁边的树丛一样;这个人,和他爸爸长相一样,却不认识他。约翰懊丧地叹了口气。
“我太累啦,在您的树林里睡着啦。”
“我常遇上这种事,”他用手中的棍子向北指了指,“这是进城的路,沿这方向,走两英里就到啦。”
“好的,先生。”约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回身问道:“先生,我能到您家吃点东西吗?我可以帮您干活儿来换。”
比尔瑞伯恩——约翰认为这个长得和爸爸的一样的人一定也叫这名字一看看手表,点点头:“行啊,马上就开饭啦。饭菜是现成的,切切就能吃。干活来换?不用!”
“那太好啦!”
“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约翰威尔逊。”他本能地使用了威尔逊教授的姓。约翰跟着比尔穿过南瓜地,走向房子。离万圣节只剩一星期了,南瓜还在藤蔓上没有摘下,有的都快坏了。一个大南瓜,顶上烂了一个洞,一群小虫儿在洞口嘤嘤沸沸。
约翰想起,一周前和爸爸在一块儿,爸爸一本正经地盯着他,问:“要是万圣节灯笼坏了,你怎么修?”
“不知道。”
“打块南瓜补丁呀!”爸爸一脸正经,约翰和妈妈却笑得前仰后合。
这农场看起来比他家的还破旧。牲口棚在房子后面,又小又旧,油漆斑驳,顶上还漏了个窟窿。这家人生活一定非常艰苦。
比尔打开后门,喊道:“珍妮特,有个客人来咱家吃午饭。”
约翰习惯性地在门口脱下鞋,放在他习惯放鞋的地方,再把背包挂在样子别致的黄铜挂钩上。旁边有一排木钉,他家也有——是他帮爸爸粘在墙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