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凉爽清洁的冰激凌店竟然钻进来几只苍蝇。
店里的老头一边道歉,一边挥舞毛巾追打苍蝇。“抱歉,有点烦人。”知道来的客人是乡下女人,他这样的态度已经算非常客气了。“伙计们全发疯啦,什么事都不做。”
三个重重叠叠穿着好几层印花棉布衣服的卡尔兹老太婆用拐杖跺着油毡地板,其中一个大声说:“搞这些新玩艺儿真是发了疯,愚蠢透顶。怎么?觉得咱们缺胳膊少腿?觉得咱们的小伙子大姑娘成天离不开电视,非得在脑袋里装一台?”
“还是从前好。”另一个老太婆连连点头。
“从前比现在好多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第三个说。
柯婉低声对梅说,“哼。是呀,那时真是比现在强,孩子一生下来就死,土匪们随时闯来抢走庄稼。”
“今天怎么人人都不对劲,你说说这到底是咋啦,柯婉?”梅问道。心里一片茫然。
“说实话吗?”柯婉说,“没人清楚。可能连搞测试的那些大人物自己都不清楚。不然为什么先要测试?”她顿了一下,重复道,“没人清楚。”
最糟糕的事还在后面。柯婉的丈夫没有喝酒的习惯。理发修面之后,他来到事先说好的咖啡店里喝着茶等她们。温炫耀着一套外设插头和一圈缠在线轴上像丝一样闪闪发亮的细线。他把燃着的烟头靠近细线的一端,另一端立刻闪烁起星星般的亮光。
“光纤。”他摇着头,赞叹不已。
一个叫斯鲁普的本地人和他在一起。斯鲁普是个电信工程师,在梅眼里那可是个上等人的职业。他负责安装他们新买的电视。斯鲁普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像个娘们,“光纤价格低廉,已经布好线的地方可以即时使用数据传输专线。”他的话梅一句没听懂,只觉得他说的全是外国话。
温先生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来,”他对两个女人说,“我给你们解说解说。”
他走到通讯电视前,打开。动作挺麻利,像个内行似的。屏幕上既没播放电影,也没播地方新闻,画面上全是按钮。
“看见了?你可以随便选择。什么都能选。”他用手指触了一下屏幕。
出现了当地那个“天才”的画面,和原来一样露着两排整齐的牙齿。还是那种尖声尖气、激情洋溢的调门,很能感染男人和乐观的年轻人。
“哈罗。欢迎使用空气网络数据服务。长期以来,在享有和利用信息上,严重的贫富不均现象一直困扰着世界。”她抬起一只手,指向想像中的信息天堂,另一只手指向屏幕,好像在提醒绿色山谷的老百姓:必须认识到自己就是信息方面的赤贫户。
“在信息富有的世界,利用电视,人们可以在任何时候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信息。这些都是通过网络实现的。”
接下来的画面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大堆或方或圆的联接示意图表。接着,图表跳了起来,进入空中,变成一大片弯弯曲曲的线条。电视里把这个叫做“场”,却跟场院场地打谷场什么的一点儿也不像。电视里说,这叫光速传输压缩祈愿场,画面显示这些“场”钻进人的脑袋瓜。“在世界各个地方,许多医生已经通过实验证明了它的安全性。”
“用闪电打人的脑袋?”柯婉假装兴奋地问,“听上去可真够安全的。”
“唔。”温绞尽脑汁,想找个办法宣传这个崭新世界的种种奇妙之处,“思想其实就是一种电,在我们脑子里。呃,这个新东西也是电,所以能钻进脑子里,跟思想一样。”
“但必须事先格式化大脑。”斯鲁普说,“只要经过格式化,就能利用空气传递信息。空气可以存在于任何维度。”
说些啥?
“总共存在十一个维度。”他试着对两个女人解释,但刚开口就明白这是白费劲,“这些维度是宇宙大爆炸之后留下的。”
“我知道怎么才能引起你们这些女士的关注。”柯蜿的丈夫接过话头。他再次用花哨的姿势触了一下屏幕,“相当于把这个放进你们的脑袋,想什么时候打开就什么时候打开。”
屏幕一下子变成奶油色。一个穿高跟鞋的大都市女人在旋转舞蹈,身上穿着国内最新潮的时尚服装。这个女人梅见过,是苏小姐珍藏的那本宝贝书里的一个模特儿。
“噢!”柯婉呼出一口大气,“哦,梅,瞧,她多可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