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自然界存在一条至今谁也不曾注意的法则: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亿万计的细菌、微生物之类的东西在诞生或死去,如果不考虑它们的整体数量和累积效应的话,那它们是没多大意义的。它们过于渺小,即使死上一亿个也无法和一个大活人的死亡相提并论。
在所有的生物中,从最小的微生物到最高级的人类,都存在着一个等量关系,例如树的细枝总量会和粗枝总量相等,而树冠总量会等于树干的总量等等。
这本来是最起码的一条法则,不过我相信现在它已被弗吉尔乌拉姆破坏了。
我和他大约有两年不曾晤面,眼前这位皮肤黝黑、衣着考究、笑容可掬的绅士与我记忆中的弗吉尔大相径庭。昨天我们曾通过电话约定一起共进午餐,现在两人站在“自由山医疗中心”职工自助餐厅的双层门外彼此对视。
“是弗吉尔吗?”我没把握地问,“上帝啊,还真是你!”
“很高兴又见到你,爱德华!”他紧握我的手说。
在我们分手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体重减少了10到12千克,目前看上去更加匀称。我记得大学时代的弗吉尔完全是另外一种模样:那是个胖乎乎的头发蓬乱的聪明小伙,牙齿长得有点歪。他会把电流通在门把手上,或是倒点“潘趣酒”请大伙喝,把我们的尿变成蓝色。弗吉尔几乎从没跟姑娘约会过——除了和艾琳特曼金特,她的外表倒和他蛮接近的。
“你看上去棒极了,”我说,“是在圣路卡斯湾避暑的吗?”
我们走进柜台前的队伍为自己挑选食物。
“我晒得比较黑,”他往托盘上放了一盒巧克力牛奶说,“是耗了三个月在紫外灯下曝晒的结果,牙齿在分手后就矫正了。我慢慢再对你解释其它的事,得找个僻静场所。”
我把他带往吸烟角,那里的六张桌子只有三个老烟鬼占着。
“说老实话,”我把碟子放到桌上,“你真的变了,看上去相当不赖。”
“我的变化可能比你预料的还多。”他说这话的腔调像是恐怖片的演员,接着又戏剧性地扬了扬眉毛,“嗯,盖儿她怎样?”
“她很好,”我告诉他,“在幼儿园里教教孩子。我们一年前结了婚。”
弗吉尔的目光落在盘里的菠萝切片、家常奶酪和奶油香蕉上——他的声音有点异样:“你还发觉我有其它变化吗?”
“呃……”我眯起眼睛仔细察看。
“凑近点看看我。”他说。
“我说不准……噢,不错,你的眼镜没了。戴的是隐形眼镜吗?”
“不是,我不再需要什么眼镜了。”
“你的穿戴也大有进步,谁在为你打扮?我希望她本人也像她的审美力那么性感。”
“可是坎迪丝对我——过去对我的服装从不关心,”他说,“我不过是有了份好工作,手头比较富裕而已。同时我对服装比对饮食更加讲究。”他脸上绽出我熟悉的那种带有歉意的微笑,过一会又化成奇异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她已把我给甩了,我的饭碗也丢了,我目前仅靠积蓄度日。”
“慢点,慢点!”我抗议说,“别眉毛胡子一把抓,为什么不从头说起?你当时找到一个工作,那是个什么单位?”
“吉尼特朗公司,”他说,“是16个月前的事。”
“我从没听说过这家公司。”
“你马上就会听说的。下个月市场上将发行这家公司的股票,他们在mab方面取得了突破,是一种医用……”
“我知道mab是什么,至少在理论上。”我打断他说,“那是医用生物芯片的缩写。”
“他们已经生产出实用的mab。”
“什么?”现在该轮到我惊奇地扬起眉毛。
“实际上这是一种微处理器。可以把它们注射进人体,停留在指定部位并解决麻烦。迈克尔伯纳德医生很赞赏这种做法。”
这事非同小可。伯纳德具有极高的科学声望,不仅因为他的名字总是和基因工程的巨大发现有关,而且也因为他退休前在应用神经外科手术领域每年总有一次要引起轰动。《时代》、《滚石》等杂志封面刊登他的照片就是明证。
“一般说来,我这些话全属机密……例如股票、研究的突破以及伯纳德等等,”他向左右环顾并压低了声音,“但你可以随心所欲去干你的,我和这些杂种已没什么牵挂了。”
我吹了下口哨:“这能使我发财,对吗?”
“只要你愿意。不过在你忙着去找经纪人前,还得和我多聊一会。”他对奶酪和馅饼连碰都没碰,只吃了片菠萝,喝了点巧克力牛奶。
“那当然。继续说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