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非常聪明。”他对我说,假装不太愿意告诉我,“少年早慧,但和平常的孩子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仅仅是一个普通人。不过,希钦斯博士,她的父母是猪。我们确实在做这种实验,不管你把我们拖进什么样的法庭,我们已准备好为自己辩护,我们将自始至终为自己辩护。顺便说一下,你用了‘应用基因移变’这个词,我很喜欢,比布莱德取的‘基因再装箱’听起来更贴切。如果你知道实验的具体内容,你一定明白这个实验还会有人做下去,但至少现在不会。”
赫门兹的意思不仅是说,他和他的同事会为实验的合法性以及这种崭新的生物技术的优点辩护,还有一丝“我们已作好准备,要为第一批实验产品的人性作辩护”的意味。也许,他还有些感激警察的强行介入,但在警察开始攻击以前他早已打定主意如何玩这场游戏。他鬼使神差地获得了上帝造物般神奇的能力,同时也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我们这一方却不是这样。我们一阵瞎闯,胡乱开枪。虽然这不是我的错,但如果事情越变越糟,我得和其他所有人一起承担责任。
“我还知道这不仅仅只是在胚胎发育过程中时不时地进行干涉那么简单。”我说,“猪的基因可能有百分之九十八点六与人类相同,但这还不够。不管你对艾莉丝说了什么,你要把剩下的百分之一点四补足,其工作量也将是巨大的。也许你可以从基因库复制接近的基因序列,利用YAC①作载体让它们进行繁殖并通过逆转录酶病毒移植到胚胎里,但这也不能使实验合法。人类基因组就是人类基因组,即使你们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一旦把它移植进猪的胚胎里,那就是犯法。”
“我们没有移植任何东西。”赫门兹坚持说道,“我们也没有犯法。让我们到法庭上去证明这一点。但你们不会这么做,是不是?”
【①YAC,酵母人造染色体,英文全称为yeast artmcial ehromosome,将来自其他物种的较大片段DNA连接到酵母DNA上得来。YAC常用于将一百万个碱基以上的外来DNA克隆到宿主细胞中,在宿主细胞中外来DNA能随着酵母细胞中的其他染色体一起复制。】
“那得看具体情况。”我避而不答。赫门兹又撇了撇嘴角,我知道这场游戏得玩大些才行,“你得告诉我更多情况,”我依然咬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如果你们没有移植人类基因,你得让我知道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直截了当地反问。
我算是官方代表,现在我得亮出我方的条件了。我告诉他:“因为我们可能会放着这事不管,不做出任何处理意见。我们也许不能毁掉你们的研究成果,但可以从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中脱身出来——哪怕是一段时间。”
“不行,”赫门兹语气既疲倦又坚定,“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罗利、布拉德和我都想过,但最后决定不能那么做。我们不是警察,希钦斯博士,我们也不是政治家,不是律师,不能对此置之不理。我们就是不能这么做。不是因为告诉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尽管它确实没有,而是因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是非对错问题。我们不会同你合作的,希钦斯博士,我们会坚持到底的。他们是人,农场和动物园每一种动物产下的后代都有可能成为人。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无法忽略这个事实。我们不会跟你做交易,我们要把事情公开。”
“不发表实验成果,秘密进行实验的是你们。”我提醒他。
“实验还没做完。”他告诉我。我知道他不是在逃避我的问题。
“要是你说出事实真相,”我告诉他,“那实验就不会被停止。但你得让我相信你。”
他盯着我,依然是那副憎恶的表情,终于他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和我一样,他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把这次见面的录像带翻来覆去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看了好几遍,政治保安处的长官和内政部的官员仍不得要领。
“那么,”特别小组的一个长官说:“和你谈话的那个女孩倒算得上挺聪明伶俐,但她不能去法庭,更别说上日间电视节目。她是猪,一种动物,我们可以把她送到屠宰场去。如果我们认为合适,我们可以把他们统统消灭。”
“我们还不必走那一步棋。”一个下级官员进来插话说,“一旦人们了解她究竟是什么,对她的看法就会受到影响。她是如何聪明伶俐一点都不重要,没有人会把这事当真,去做一个像她那样的东西出来。我们不必在泼洗澡水时把孩子也泼出去。”
这个官员的真正意思是“我们不要在泼孩子时把洗澡水也泼出去”。他认为此项技术可用作特殊用途,当然是秘密用途。即使法律顾问认定整个此项技术研究领域超出法律限制,政府批准的特殊用途也可凌驾于法律条款之外。他在考虑设计出一种绝顶聪明的动物,可以用作间谍或士兵。年轻时他或许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连环画的忠实读者,所以脑子里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