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
帕蒂尔推开一扇金属门,打量了一下,克利通过那扇门,进入了湿润的夜色中。门在他们身后合拢,发出的声音惊动了附近昏黄街灯下的一群人。
阴影中睡着模糊的人影。在街灯的光晕下,他看到一辆绿色的韩国造卡车。
“上车。”帕蒂尔低声他说。
街灯下那群人开始走向他们,发出了嘶哑的盘问。
克利拉开了卡车车门,爬进第二排座位。一种辛辣味的雾气让他一阵恶心。司机是个矮个儿,他发动了车轮。帕蒂尔跳进前座,卡车的轮轴磨动,开始缓缓启动。
车门外喊声一片。一颗石头被扔上了车顶,鹅卵石啪啪地打在车后。
他们加速了,引擎隆隆作响,一个人影从阴影中出现,一团粪便被扔到克利旁边的窗玻璃上,正好挨着克利的脸庞。他猛地往旁边闪开。“该死!”
他们开过雨后满地的泥泞,引擎发出啪啪声,一时间克利几乎肯定它会熄火,他从后窗望出去,看到那群在他们车后追逐的模糊人影,这时引擎一下发动了,车身猛地冲了出去。
在车潮中他们开过了两个街区。克利想仔仔细细看一看印度的夜景,但只看到了阴影中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三轮车和人力车。他的印象是,即使是在这种人夜时分,这座城市仍然充满了不朽的活力。车灯穿透黑夜,车辆一闪而过,终于又消失在浓浓的阴影中。
他们突然转过一个树荫笼罩的角落,卡车猛地停下来。“下车!”帕蒂尔叫道。
克利几乎看不到前方停着第二辆卡车。车身是蓝色的,上面有一些泥点。即使在这种幽暗的灯光下,也不会和他们乘的这辆绿色卡车弄混。帕蒂尔把他塞进第二辆车,几分钟后,他们就冲出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这是——”
“请安静点,”帕蒂尔粗暴他说。“我在看有没有被跟踪。”
他们绕过了一个养兔场,车灯惊起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克利开始以为那是棚子外的乞丐。他们看上去显得那么小,甚至比小孩还小,在卡车把泥水溅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也没敢动一下。
克利忍不住了,“得了,我了解——”
“对不起,克利博士,请原谅我们的粗暴。”帕蒂尔说。他对司机做了一个手势,“请允许我介绍新艾博士。”
新艾也同样的枯瘦而专注,但长着蓬松的头发和一个又长又尖的鼻子。他扭头看了克利一眼,象木偶一样冲他点了两次头,就立刻回头看着车道。新艾让那辆车稳定地行驶,偶尔转一个弯。一辆双轮木马车飞快地掠过他们,马车夫用尖锐刺耳的嗓音唱着歌。“欢迎到印度来,”新艾单调刺耳他说,“但恐怕环境并不能尽人意。”
“对,我知道你们俩是这个试验的领导,在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了。”
“对,”帕蒂尔带点顽皮他说。“这个试验官方宣称已不存在,而私下里却被认为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功。多滑稽。”
“哦,”克利慎重地答道。“看了再说吧。”
“对,你会看到的,”新艾激动他说。
帕蒂尔简洁他说,“如果我们不认为其具有极度重要性的话,我们不会建议你们的基金会派观察员来确认。”
“你们看到了质子的衰变?”
帕蒂尔面带微笑。“毫无疑问。”
“不可能。”
“当然可能。”
克利微笑了,他对此没有作评价。帕蒂尔简练的话中带着一种意味,使他不禁想知道这个由印度科学家组成的小小队伍能否最终完成任务。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而且并非不可能在欧洲和美国,都有更庞大的粒子学家试尝用纯水来发现质子衰变。这些试验使最新的电子业获得巨大利润,克利曾在犹他州一座盐矿里从事一个巨大的试验,而后来因为预算紧张,效果不明显而停止了这个项目。如果这个印度人的组织最终完成了这次试验,就太刺心了。在国家科学基金会里,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印度神话。
面对克利的沉默,帕蒂尔会心地笑了。他们的车灯透在灯罩,似乎一直在附近的木棚周围扫射,从木棚上反射回来的黄光又照到卡车上。这个夜里仿佛有雾,车灯的光芒象黑暗中的闪电。克利以为外面在下小雨,但他看到千万只细小的昆虫飞向头灯,偶尔有一些大个儿的虫子撞上了灯罩。
帕蒂尔谨慎地改变了话题,“我……相信多数时候你能够不引人注目地混过去。”
“是我看上去象印度人吗?”
“希望你不要这么易怒,我们本来要求派一名印度人来,但你们基金会说没有够资格的。”
“对,而且没人能象我这样单脚在飞机里跳来跳去。”也没人愿意,他在心里加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