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们西方存在的知识就象那种蜂一样,令人愤怒,但只是一次灾难而不是它的起因。”
“什么使他们——”
“没时间了,来吧。”
他们急匆匆地走进一片矮树林。他感到灰尘扑鼻,只能用嘴呼吸。地平线上的云朵从西面加速移过来,速度快得不自然。树丛被一股感觉不到的凤吹得左右摆动。
“天气,”布利夫人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坏天气。”
他们经过一小堆熄灭的篝火,一群人围在周围,克利想绕开,但布利夫人直接走了过去。女人们半蹲着,用拔火棍拔弄火焰。克利看到棒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暂时出现的月光显示出那是油光光的蛇皮,它细细的眼睛象水晶一样,而那拔火棍就从那仍在张合的白色蛇嘴中穿了过去。那些妇女脸上的皮肤黄黄的,绷得紧紧的,她们紧张地注视着发黑的蛇,翻转着它们火堆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有雨点滴在上面,但克利没感到任何湿的东西,只觉察到一阵拂面的风。雾把那帮女人裹在里边。布利夫人急急忙忙往前走。
到此为止,克利在这块土地上的见闻变成了心中确信不疑的感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痛苦——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西方人确信个体是最重要的,是一切的基石。那就是为什么西方历史上所有的灭绝运动,比如纳粹数不清的种族屠杀,给个体重要性抹上了怀疑主义的色彩。印度给他的感觉也一样。一个宇宙产生了如此多个体,这么多的灵魂,在阴影中受着折磨,它会关心哪怕是一点点的人性吗?无尽而无意义的人类苦难啊……
风中传来低低的声音,如同在厚墙间回荡的重低音。
布利夫人说了一些他不理解的东西,然后开始奔跑,克利赶了上去。如果他在这些阴影中与她分开了,他就会迷失方向。
他们很快离开了树丛,穿过草地,草地上还留着古代农业的痕迹。在这片平原上他可以看到整个天空,幽暗的天光,一道巨大的闪电拖着长长的尾。云朵染上了蓝色和黄色的晕圈,仿佛是联络全世界的网。
“卡车,”她喘息着说。
三辆棕色卡车停在一丝纲细的树丛中,被与泥上同色的卡矾布掩盖着,布利夫人打开了第一辆车门,在点火装置周围摸索着。
“我们必须把钥匙藏好。”她很快他说。
“为什么?”他喘着气,嗓子发干。
“他们应该和卡车呆在一起。”
“哦,检查一下其它几辆车。”
她赶紧走了,克利跪了下来,地面仿佛因受热而移动,这热量来于这颗星球的脉冲,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叫喊声,如同迷雾中的鸟叫声一样凄厉。
“克利吉?其它卡车里没人了。”
他的手摸到车底中轴上的一个小盒子,就把它拔了出来,从车底下滚了出来。
“如果我们把卡车开到矿上去,也许能找到其他人,”她说。
“天,其他人。我们很可能撞上那帮激进分子。”
“哦,我——”
树丛中安静地闪动着几个人影。
“上车”
“但——”
他把她推上车,试着把车发动起来,田地中有人在奔跑,第三次发动引擎车子启动了,他们开始往前滑行。有什么硬东西把后面的玻璃窗砸破了,克利加快了车速,于是他们再没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几分钟后,他的心跳减缓了,他打开头灯,照亮前面的路,地面上有很多沙,他不想被陷进地里,就加大了油门。
忽然之间,琥珀色的闪电在天空上一泻而过,如同苍白的手术刀割开云层。“天啊,倒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仅仅是天气。”
她那平静漠然的语气使他看了她一眼。“别开玩笑。”
“没有地震可以产生这种效果。”
他从侧面镜中看到她带了一条项链。当她到他床边时他曾感到过这条链子,此刻它的莹莹蓝光看上去就象重重夜色中唯一的色彩。
“这肯定是更可怕的事。”
“什么?”
这条路变窄了,笔直的穿过奇形怪状的树丛和大石。有什么东西象冰雹一样在车窗上,但克利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中一些人经常争论,量子物理的中心是观察者和被观察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本质。”
这种简洁疏远的讲座风格又使他把视线投向她,她在阴影中的脸庞没有流露任何秘密。
“我们总是过滤着这个世界,”她的语气含着催眼的力量,“而且与之联系,我们看到的东西有多少是实际上取决于我们的身体,取决于现实的呢?这种现实就是社会教导我们看的东西,甚至在我们说话之前。”
“看,天空在我的眼里看来并没有任何毛病。它是真实的。听到了吗?”一些又大又软的东西拍击着卡车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