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电影还在,华伦天奴就永远活着,永远年轻,他永远不会死,不会死——”
“他永远不会死。”
“那么这间屋里就永远是1924年,”萨利坚定地说。
“我发誓。”医生答道。
“那是什么?”萨利边问边拉动着鲍森医生扣紧的袖口的开口处。那看起来像用蓝黑水笔记的数字。“你一直在皮肤上作纪录,这是什么?关于我的吗?”她使劲拽着他的袖子。
“这些人不属于这间屋子,”他说道,“坚决地抽开他的胳膊。”萨利,我们是在水面上行走。我们俩儿,只要我们朝前看,永葆信心,我们就会没事儿。你懂吗?“
她想她是懂的。在水面下的是她的父母,朋友和她时而有的病症:她无法抑制的怪相以及时间的长期静止。他们全想淹死她,但她可以把他们抛在脑后。她能做到,医生的语气让她诧异。他似乎和她一般绝望,可能这是因为出于关心吧。对,不错。他是爱上她了,但为什么不呢?萨利曾经有过太多的情人,他们全都渴望得到她的垂青。即使医生老得像她父亲,但他毕竟笑容可掬,还有那玩意儿。
梅森小姐走进屋来说该锻炼了。萨利以一种最文雅得体的语调请她收拾一下梳妆台,并请她无论什么时候喜欢,就可以用乔伊牌香水。梅森小姐使劲推掇着那些瓶瓶罐罐,萨利觉得它们可能得碎了。鲍森医生告诉梅森小姐小心点儿干,而她却回了一句粗话。
“她的情况更糟了,不是吗?”葛拉底问道。
“是的,但在所有接受这种治疗的人中,她是疗效最佳的。
已经三个月了,虽然她时而会控制不住地产生臆想,但她时而还是很理智的。再加点咖啡吗?“鲍森医生往机器里投了些硬币。他按出了一些奶油和咖啡,但是尝起来仍然像地板上的垃圾一样。”在萨利的时代,他们可没有这样糟糕的东西。
他们在一个瓷杯里盛上真正酿制的咖啡,并给你一只用来搅拌的小匙,而不是压舌器“。
“我不会知道这些。那是我生下来之前的事儿,”葛拉底说,美美地呷了一口热咖啡。
两个护士坐在疗养院工作室的一边正热烈地谈论着发生在旧金山的一个可怖的谋杀案。“她的脑袋几乎被大砍刀砍断了,”其中一个说。
“他们砍掉了她的两个手指,没人能找到它们了,”另外一个兴奋地说。
“现在的人总是谈这个,”鲍森医生说。“萨利和他们这些专讲恐怖故事的家伙相比简直像一头纯洁的羔羊,而她谈及包女人时,还觉得自己无耻至极呢。”
“纯洁的羔羊,这又是她用的词吧?”
“我想是。这段日子一直在她左右,我已开始受了她的感染。”
“我说,你回家连枕头都没碰吧。”
葛拉底说。
又有一个护士走过来,描述了那个受害者胸脯上的啮痕。
“瞧瞧这些畜生!”鲍森医生又道。“他们是同样的一群人,也曾经排队欢呼德国纳粹党突击队队员们。你不跟萨利这样的人交谈就无法了解人类生活这五十几年来的堕落沉沦。她对罪恶的见解早就老掉牙了。”
“二十年代的罪恶也并不少哇。”葛拉底说。“只不过它们都是在羔羊们视力不及的黑暗中进行的勾当。鲁第,你莫不如收拾行装搬进去住算了。”她撕下一小块面包圈,在手上玩弄着。
“真他妈的奇怪。我在那屋里感觉完全不一样。连空气都不一样。”
“全是因为那些发霉的家具。”葛拉底说。
“那间房子还滞留在1924年,当时的世界和人们也存在于某个地方。我年轻的父母正在维也纳度蜜月。你不懂吗?这弥补了后来发生的事。如果当时的岁月永恒,我就会时常想象出他们还安全幸福地活着。否则,就哪儿都没正义了。一切都毫无意义。就是这样!”他的手猛地拍着桌子,葛拉底的茶杯被震翻了。几位护士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有能力救她。”鲍森先生说。“我不知道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不该让萨利适应现代生活。她就像一位刚动过移植心脏手术的病人。”
“我想他们是忘了做手术的后一半。”葛拉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