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把她打扮得漂亮些,”葛拉底说道:“她的妹妹今天要来。”
当萨利的妹妹见到她时,她哭道:“她看起来这么年轻,像个小姑娘。”她用一条手帕擦了擦眼睛。“我记得她原来的样子,充满活力。她做了所有我不敢去做的事儿。自从我丈夫死后,她就是我的一切。”她拿出了一把木梳子开始梳理萨利的头发。老妇人长满老年斑的手抚摸着萨利卷曲的孩子般的头发。两个女人看上去甚至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的萨利睡着了,”老妇人边哼着边摆弄着连衣裙。萨利躺在床上像一个价钱昂贵的玩具,她的眼睛瞪着,熟视无睹。“我的小公主会醒来吗?”她的妹妹吸着鼻子,擦着眼睛。
鲍森医生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萨利是否正常地睡着。
她在想什么?她知道周围正发生的事儿吗?萨克医生的一些病人说他们清楚任何事情但不能做出反应。一个人怎能在这种状态下生存下来而不完全发疯呢?
当他小的时候,她的母亲给他讲过有关活死人的传说。
“这个活死人幸福吗?”他问母亲。“他喜欢这样活着吗?”
她笑了,“他谈不上幸福不幸福,他没有灵魂。”
“一个没有灵魂的东西怎么能活着呢?”
她朝外望着暗淡的华沙市的轮廓。在阳光的粉色余辉里一队飞机嗡嗡飞过。“那碰巧了,”她道。
究竟什么才能在萨利身上起作用呢?
他开始试用左旋多巴。什么都没发生。每天注射药物并急切等看结果。没有任何结果。
也许是刚开始的问题,或是要达到她血液度水准的问题。
他谨慎地加了剂量,还是没有结果。
然而他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了。当他第一次走进房间时,它像一个博物馆,但是现在它有点,真的,有点像一个年轻女人的卧室。一盒滑石粉敞着盖子放在梳妆台上,盒子的边上轻轻地溢出了一些,好像有人刚刚把手指放进过一样。一个乳白色的镜子面朝下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当他用手指抚摸它时,它几乎还有点儿余温。一件质地极薄的睡衣斜搭在椅子上,它的花边在玫瑰园吹来的微风中飘动着。
鲍森医生把萨利从床上搬到椅子上。他抬起她时,一种意料之外的情感支配着他。很难形容这种情感。他做这种活已很多次了,而她不过和卷起的地毯一样不令人感兴趣,但是这一次她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她软软的胸部抵着他的衣服,她的呼吸搅动着他脖子边的毛发。他迅速地把她放下,在她周围放了一些枕头以便她不致于倒下。
“你在哪里?”他问萨利,她交叉着双手,目视前方。接下来他又看见;她的双手,不再像海豹鳍状肢那样向里弯曲。
它们重叠着放在腿上。仿佛她正有礼貌地等着有人来请她跳舞。
“葛拉底!”鲍森医生喊道。
“喔,唷,”葛拉底说道,走上前来,用手抓住萨利的手。
她的手松松柔软地放着。“喔,天哪,我从没想到会发生什么。
她也许会真的醒来。“
“你认为我们一直在为什么工作?”
“那太可怕了。我的意思是,她二十岁时就睡着了。她的父母都死了,她的房子没有了,她所有的男朋友都成了老头儿。她能拥有哪一种生活呢?”
“她现在拥有的是哪一种生活呢?”鲍森医生说道。
“没有人知道,是吗?”葛拉底道。“她醒来照镜子时会发生什么事儿呢?人们真想不到她睡着时她只有二十岁。”葛拉底忙乱地整理原本已很整洁的房间。她从玻璃花瓶里拿出了褪色的丁香花,走出去要换成玫瑰花。她回来时,把乳白色背部的镜子放在梳妆台底部,一些毛衣下面。
“我更喜欢她手僵硬的时候,”美容师再次来的时候说。
“你得努力去修剪她的软指甲。”
鲍森医生不屑于回答。他看着她给萨利洗头发。当美容师涂上香皂进行清洗时,葛拉底不得不将萨利的头放在盆子上去。当水流到鼻子时,这个老妇人轻轻地发出嘟哝的声音。
“你小心点儿,”葛拉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