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总有一天她会听得到。”鲍森医生把萨利从别的病人旁推走,一直推到她自己的房中。在床边的玻璃花瓶中插着一束了香花。那幅厚厚的丝绸窗帘是萨利母亲卖掉了她们在纽约的宅第后买的,事实上,所有的装饰物都是从老房子中拿来的。它们都是1920年前的东西了。
鲍森医生心想,这些一定很值钱。萨利父母已经去世,但她还有一个妹妹,她的妹妹每周都坐着私人司机驾驶的小车,穿着巴黎的时装前来看她。
“哇!”葛拉底叫道,她是鲍森医生的护士,她刚刚到这儿。“这么多好的东西而且又没人管。我最喜欢这些紫水晶。”
“别碰它们,”鲍森医生说。
“哇,头儿,”葛拉底没有礼貌地说。“你看看这个壁橱!
裘皮的衣服!真丝的衣服!看看这些鞋子!多可惜啊。“
“她要是醒来就不可惜了。”
“她是精神分裂吗?”葛拉底问道。
“不是,她得了一种沉睡病。
——晕睡性脑炎。那时她才二十岁。“
“我不知道在纽约还有舌蝇。”
“不是那种晕睡症,葛拉底,你到过哪儿啊?”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护士说。“它是一种病毒,在大流感时期到处传播。十年中,五百万人得了这种病。然后,就停止了。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传播蔓延过。”
“真是谢天谢地。她母亲在1925年1 月1 日早晨发现她站在卧室的镜子前,从此后她就昏迷不醒。
“天哪,”葛拉底说,并颇为同情地看着萨利。“也就是说,已七十岁了。可这不可能呀。她看上去没过30岁呢。”
鲍森医生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萨利。他知道她的真实年龄,所以他可以把她想象成七十岁的老人,但葛拉底说的没错。她的皮肤像年轻人一样光滑没有皱纹,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受过炉火的熏烤、怀孕的苦痛、感情的冲击之由吧。她的头发像少年人的一样惊人的柔软。她紧闭的双眼已经历了五十年的蹉跎岁月。
鲍森医生浑身一阵颤栗。很久以前,在一处涨潮的潭水里,他发现了一种复杂的生物,边缘是波浪状。蓝、黄、粉相间煞是可爱,他俯下身去将其从水中捞出,打算仔细端量一下。在他的手中,它破裂了,所有的漂亮色彩碎成了粘液,沾满了他的手指。
当然了,萨利可并不是池中的生物。他现在终于承认尽管她年事已高,但她确是一个美丽绝顶的女人。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开始端详她平静而毫无表情的面孔。“明天我们就开始采用维他命和锻炼疗法,”他说。
以后的每天早晨鲍森医生都会为萨利注射维他命。接下来,葛拉底喂给她婴儿食品,并为她擦去从口中溢出的食物。
每当食物滑入她的食道,萨利都会自动把它们咽下去。但有时她会被噎住。每当此时,葛拉底就向前扶起她的身于,好让食物流出来。
“真是难以想象会有人五十年如一日地干这种活,”葛拉底道,边嘟哝边费力地把萨利扶起让她坐直。
“要帮忙吗?”鲍森医生正坐在桌后钻研一期医学杂志。
“她不很重,”葛拉底说,擦拭着萨利流到下巴上的马铃薯泥。“这看起来是没希望的事儿。”
“这就是我们来这儿要搞清楚的。”
“她的手臂和腿看起来好些了。”葛拉底抬起了萨利的手臂并用手指弹着。手臂上的肉迅速地弹回了原状,不像原来葛拉底手指的印痕要几秒钟才能消褪那样。她弯曲了一下萨利的手指并分别弯曲着她的每个手指。令人奇怪的是萨利的手指总有种抵制的力量。当葛拉底停止时,手掌又恢复成鹰爪状。
早饭后,护士做完了一天中众多锻炼例行工作中的第一项。她轮番抬起萨利的腿,并把她的脚前后弯曲。她用力地按摩着她的下巴并把萨利的手臂伸展过其头顶。“这也许对她没什么好处,但我相信情况会好的,”葛拉底说道。
“她看上去恢复得很好,”鲍森医生说。他走到床前。萨利躺在床单上,像一个蜡人。而葛拉底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萨利原来矮胖的身子在葛拉底的照顾下有了反应。她胸部变得挺拔了,她的腰部呈现出柔美的曲线。那在二十年代算不上合乎时尚也说不上妖娆的身躯,看来真有些妖媚。鲍森医生迫使自己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