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洛夫连手都无力举起,是司机主动把车停在这孤寂的身影旁边的。
“大叔,上车吧!”他一面开车门,一面喊道。
这位已过中年的人,穿着汗水湿透的衣服,面色苍白,头发篷松,一大清早就站在离市区几公里的空落落的大路上,着实让人奇怪。
“您怎么了?”司机打量了基里洛夫一下,惊奇地问道。
这时好象什么东西猝然中断了。基里洛夫感到能够活动,能够说话了,全身从恐怖和麻痹状态中解放出来。
“上车呀!”司机又重复了一遍。
基里洛夫吃力地走过来,抓住车门的把手。恐怖感消失了,只是感到异常疲乏。
五点三十五分
司机打着了火。
“您到哪儿去?”
基里洛夫好象昏厥之后逐渐苏醒过来。
“到摆渡码头……可能的话……请您务必快些。”
“那儿出什么事了?”
“请您务必……快些。”
司机便不再细问,他感到这个人向渡口跑确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五点四十二分摆渡口。一长串汽车停在那里。右边杨树下有个遮阳。一条旧船底朝上地摆在岸上,上面的露水象镜子一样反光。
自卸卡车一在车队尾部停下,基里洛夫马上跳下车来,也没向司机道谢,就从车队旁跑了过去。他立刻看出,时间还来得及。
那辆大轿车停在码头的斜坡上,排在第一个。摆渡船在对岸。
基里洛夫跑到司机篷门前一看,里边空无一人。他忙跑到车厢的玻璃窗前。
“司机呢?”
睡眼惺忪的孩子们郴惊奇地端详他。
“司机到哪里去了?!”他喊了起来,但登时想起司机到河边去了。
基里洛夫不离汽车,朝河边喊道:“司机!”
司机正弯下身去,把铁桶浸到温暖的碧水里。
“司机!!”
四点四十四分
恰在这时出了事……当然,事后可以搞清,为什么闸皮松了,手闸也失灵了……汽车微微震动了一下,就慢慢地向基里洛夫滑过来,
“司机!!!”
汽车司机直起身来,向岸上一望……手中的铁桶立刻就掉在河里……汽车象踌躇不决似地朝着码头的拦路杆慢慢地活动……车前有个人推着散热器片一步一步地往回退。司机大叫一声,就沿着晓露未干的陡峭斜坡向上爬去……
“快来人哪!!!”基里洛夫向所有能听到他声音的人呼救了。
基里洛夫及时地低下了头,散热器顶在拦路杆上,前灯的玻璃碎了。拦路杆弯了。
这时护送孩子的阿姨喊了起来。
遮阳下的人全跑过来了。
要用东西垫住车轮。
人们刚跑到半路,司机已经爬到了斜堤顶上。
要垫个东西!!
木杆咔嚓一声折了,但汽车却停在原地未动……谁也没注意是怎么回事,最先跑到汽车跟前的人什么也没发现。后来,有一个人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杆子往车轮下垫时,这才发现他……
他到底也没有找到可垫的东西。
人们很快把孩子领下车,叫阿姨把他们带到遮阳下。大家一起把汽车推上坡,把那个人从前轮下边拖出来。他还活着……
当人们把他安放在“莫斯科人”小轿车的后座上时,他还活着;当汽车沿着他半小时前跑过的道路向市内疾驰时,他也活着;当医院里千方百计抢救他时,他还活了两个小时……
他默默地死去了,没有挣扎,好象入睡一样。
死亡是医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但是世界上显然还有比任何疾病和恐惧都厉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