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到渡口前圆木铺砌的斜坡路,停在拦路杆外时,谁都没下车,司机决定给散热器加点水。
他弯下身去,把铁桶浸到温暖的碧水里。于是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司机打满了水,直起身子,站了几秒钟,望着被水冲走的油渍渐渐散开来。眼瞧着那褐中透黑的油点变为一层薄膜,幻成彩灯似的颜色。
司机向岸上一望……手中的铁桶大刻就掉在河里……大轿车象是踌躇不决似地朝着码头的拦路杆慢慢滑动……司机大喊一声,就沿着陡峭的斜坡向上爬,不过晓露未干,斜坡很滑。汽车一顶在拦路杆上,杆子马上就弯了。司机闪过一个念头:杆子顶得住……但忽然前灯的玻璃碎了,接着咔嚓一声木杆断了……汽车轮子在倾斜的路面上滚动得快起来……这时护送的阿姨惊叫起来了……司机爬上了河岸的边缘……孩子们听到阿姨的喊叫声,吓得也叫了起来……葡萄架下站着的人也开始叫喊,但是已经毫无办法了。汽车猛然向前一冲,前轮越过码头,底部挂住码头的边缘,发出刺耳的尖声,车子一下翻了个身,掉进河里。
基里洛夫在黑暗中惊醒.一时闹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的哭喊声仍在耳边萦回。他碰翻了椅子和桌上的水瓶,好不容易找到了开关。电灯亮了……被子掉在地板上,桌布湿淋淋的,椅子底朝上倒在那里……汽车恐怖症?又犯了……又是幻觉?!
基里洛夫来到厨房——这里比卧室亮些,不知为什么点燃了煤气,但又立即关上,把嘴对着水笼头,喝了许多温吞吞的水,然后走到窗前……东方的蓝天藕合着寒意。大概还不到四点钟……他看了一下表。
四点二十分
这么说,又是汽车恐怖症?
延迟……八十分钟。
这与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们有什么过错?!
绝望、难过以及事情的荒诞无稽使他感到震惊。
八十分钟!
时间在流逝!
车祸是可能发生的!如果不设法把车拦住的话……
四点二十一分
基里洛夫冲到走廊里来。上哪儿去,去干什么?……要赶紧跑到最近的电话亭去打电话。往哪儿打?往摆渡码头……可是那里没有电话。那就打到警察局,当然是警察局……
四点二十二分
基里洛夫穿上外套,跑出家门。弹簧锁咔地一下锁上了。匆忙中他没有关闭屋子里的灯,大概它要亮到晚上,直到邻居的小孩子让大人驮着,从院子里钻进小窗户,开开门的时候……
四点二十七分到最近的自动电话亭得走两条街。
四点三十二分自动电话亭开着哪。基里洛夫从衣袋里掏出所有的零钱,在幽暗的灯光下寻找二戈比的硬币,但没有找到。忽然他想起往警察局打电话不用投硬币,但拨完0后拨什么号码,他却不知道。于是他就先试拨了01。
“消防队。”
“警察局的电话怎么打?”基里洛夫问道。
“02。”
他拨了02。
四点三十三分
“我是值班员基列耶夫中尉。”听筒里传来无精打采的声音。
基里洛夫一口气地说:“中尉同志,快!……摆渡码头!……孩子们!”
“请您慢一点,小声点。”基列耶夫用要求的口气说。
基里洛夫喘了一口气。
“摆渡码头……一汽车孩子……掉到河里了”他断断续续地说。
听电话的人立刻从桌旁跳了起来:“什么时候?!”
基里洛夫不如该怎样回答才好。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中尉喊道,“您怎么不说话?!快说呀!”
“您要知道……”基里洛夫不知所措了。
“您在哪儿打电话?!请问您姓什么?”
“我叫基里洛夫……现在百货店旁的自动电话亭里……”
“您到码头去过了?”
“没有。”
“谁通知您的?……快点说呀!这件事您是从哪儿知道的?”
基里洛夫知道不能再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