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沿着过道走开时,人们低声交谈的片言只语飘到了他的耳朵里,这些话,犹如当头棒喝,使他顿时意识到,船上有小偷逍遥法外,是全体船员的奇耻大辱。船员们个个义愤填膺。
“偏偏干出这等缺德事来……”
“谁偷了钱还会把钱交出来!你说呢?”
“你看,斯科蒂现在会怎么想的?”
“这可难说了——不过唐尼生前是斯科蒂最要好的朋友。不管拿走钱的是谁,斯科蒂决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你总知道.斯科蒂那家伙使起性子来,嗨,那可……”
克劳福德朝自己船舱走去的时候,看见罗杰威斯科特从人群里走开去,脸色苍白。大夫不知暗自说了多少遍:他只能这么干;作为一个医生,作为人类的一员,他不得不这么干。但是船长也没说错,这样干确实有点伤天害理。
大大就象被魔梦缠住似的,一幅幅画画在脑海里闪现、旋转:威斯科特垂头丧气的样子,船员们蔑视的目光,斯科蒂麦克因泰狂怒的面容,船长疑惧交织的眼神。
他的心灵在痛苦地尖声呼唤:要是能把这一切都告诉那些船员就好了,让他们知道他为什么要走这一步,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在和谁作殊死拼搏,要是有人能分担他的重负那该多好——但他现在得一个人来挑。
这个问题,他已通盘考虑过。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就必须摸清问题的症结:现在的威斯科特是不真是异域人?他是不是冒充那个已被杀死在金星砂地上的威斯科特,混上飞船来的心怀叵测的异己者?
但是倘若他搞错了,罗杰威斯科特将永远洗刷不掉这个坏名声,那这个耻辱将会陪伴他的余生。
他的推论绝对可靠!他朝墙上的天文钟望了一眼,心里盘算了一下;离飞行结束的日子已是屈指可数了。他横下心,独自拿定了主意。
大夫向诊疗室走去,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没有一点血色,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他转身拐进化验室,随手把舱门带上,开始在试剂架上找一只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瓶。他抓住小瓶放进口袋,不住喘着粗气。
“千万别让我搞错了啊,”他喃喃自语,“千万,千万……”
那个人的身躯躺在铺上,一动不动,睡着了。阖眠着的双眼背后,一颗灵核却在那脑子里移动,蜷曲,发射出缕缕思想的触须,四下搜寻,探索——飞船深处的某个角落,另一颗灵核作出了呼应。
“我们得回去了。赶快回去吧。我们给逮往了,他盯上了我们——”
“决不回去!”另一颗灵核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一句。
“现在还为时不晚呵!再过一天,我们就离得太远了,到那时候,就是要回去也回不成了。”
“叛徒!胆小鬼!”那另一颗灵核气得不住地扭动,大声怒吼,“冒出这个念头来,你就该去死!”
“但是他认出了我——这个大夫——他有什么打算?我复制得够精细的了,他不可能查功我的底细——但是他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呢?”
另一颗灵核报以讥讽的回答:“他是个蠢货,一个凡夫俗子,他决不会得逞……”
“不,他还是有可能成功的——我们得回去……”这颗灵核越来越害怕,“我拿不准,他打算干什么。我不知道我仿制得是否万无一失。”
灵核的思想中迸发出一阵冷酷的狞笑:“他认出的可不是我——我还深得他的信任呢。别害伯,他是个笨蛋。再过不多一阵子,他们就要着陆了。想一想吧,那儿有许多热心肠的人,到了那儿我们就能隐藏下来着手工作,想想见那多带劲。”那颗灵核陶醉在憧憬的狂喜之中,发出一连串刻毒的嘀咕:“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把他们捆的捆,宰的宰。那时,他们的飞船就落到了我们手里;再去把我们的伙伴都带来……”
“可是这个大夫——我们得把他宰了。”
“不,这不行——这么一来,他们决不让飞船着陆了。他们难会犯疑的,不待飞船着陆,就把它烧了。不,这可不行。大夫这人很精明,不妨让他去耍他的那套把戏。别怕嘛!”
“可是他现在正把我往死胡同里逼——不知怎么的,我总有这么一种感觉——我们得回去,趁现在还来得及的时候,赶紧回去。”
那颗恶毒的灵核蠕动着,狂笑不已,把它的毒汁喷向四面八方。“不用害怕。要记住,我们中间至多也只会报销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