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可能。这种巧事千年也碰不上一次,可事实又明摆在这儿。前后两次抽血样,中间只隔了二十四小时。血样也不可能搞乱的,每个血样都标有号码,还附有指纹。这两个血样,肯定是从同一个人的血管里抽出来的。”
贾菲肘旁的内线电话嗡嗡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一阵刺耳的说话声传进他耳朵。
“好,”贾菲说,“我们马上就来。”
他啪地一声蚜下话筒,转身对大夫说,“大夫,这回给你说着了。上面导航舱里,刚死了个人,一个叫唐纳德谢佛的。”
这个人是死了。这点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克劳福德大夫扣上衬衫,摇摇头,长叹一声。“斯科蒂,我很遗憾,”他对金发高个儿说:“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咽气了。”
高个儿斯科蒂直楞楞地看横在地板上的那具尸体,无可奈何地把拳头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松开。“我可以对天发誓——他今天早上还是好端端的。今天一整天我们差不多一直待在一块,就是十分钟之前,也一点看不出他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船长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大夫,看得出是怎么回事?”
大夫示意让其他人离开导航室,然后转脸对贾菲说:“这种事,我以前还从没遇到过。此人的化验报告出来了没有?”
船长递给大夫一张灰色卡片。大夫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眯起眼睛看着。“血糖,零。血肌酸量,一百三十以上。”接着,他不假思索地随口说:“这个人不死才怪哩!”
‘这就是你刚才说起的那个人,你刚才不是说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大夫理着眉,望着地板上蜷成一团的尸体。“对不起,船长,不是这个人。”
“不是这个人!那么是谁?”
“我说的那个人叫威斯科特。这个人上回体检时,情况完全正常。”
“大夫,我们一定在哪个环节上疏忽了。准出了什么纰漏。尽管我们进行了防疫消毒,但还是有某种疾病溜过了这道关口。”
“胡扯!”克劳福德大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飞船到了金星上,我们先把培养基盘放出去,确定结果全是‘阴性’,随后我们的人才开始下飞船。我们的人没戴任何防护装备,在金星表面考察了整整三个月。回飞之前,人人都用另外线作了消毒照射,没发现任何发病的苗子,三个月来一直平安无事。现在却冒出这桩事来,你说,这象是疾病吗?”
船长打了个哆嗦。“我们考察的是金星,不是地球。我亲眼看到过一些飞船,大夫,一些染上瘟疫的飞船,上个月烧掉的那艘从巨人星座返回的飞船,不就是这样?某种病毒吞噬了每个船员的肺部。不满六个小时,这种病毒就在整个飞船蔓延开了。你好好想想,大夫……”
大夫没在听他说话。他弯下身,仔细察看舱板上死者的眼睛和耳朵。他出神地望着死者的胳膊,隔了好半响,他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骂了一声。“我好傻呀!”他嘟哝着说,“我想我见到过这个小伙子的……”
到这时,大夫目光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惊恐神色。“让我再看看刚送来的那些卡片。”
他仔细看着;同时还和自己口袋里的卡片逐张核对起来。“真叫人没法相信,鲍勃!这根本不是什么疾病。”
“会不会这个人和威斯科特都沾染上了什么玩意儿,而这个人现在死了……”
“这个人根本没挨近过金星地面,也没接触过别人经历过的那种环境。从我们飞离地球的第三天起,他就染上传染性单核病,一直待在诊疗舱内。我们在金星逗留期间,他一直没下过病床。昨天早上,我给他打了最后一针。他始终没离开飞船一步。”
贾菲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大夫:“那我就不明白了……”
“我倒明白了。一定有什么鬼东西混到这艘飞船上来了。但这和疾病完全是两码事。”
庞大的飞船继续在太空中疾驶。这时刚进入第三个夜晚。大夫开亮舱里的壁灯,着手调调咖啡。
贾菲船长神情紧张地在舱里踱来踱去,最后颓然往躺椅里一坐。
克劳福德开了瓶朗姆酒,往船长的咖啡里斟了点酒。“镇静点吧,”他口气柔和地说,“你情绪太激动了。”
船长呷了口热呼呼的饮料。“我没法平静下来,”他瓮声瓮气地说,“这艘飞船上我是当家的,我得对全船的人负责。这样倒霉的飞行,随你哪个船长遇上都没法沉得住气的。没见过比这次飞行任务更乏味、更平淡、更没有特色的了。不妨可以回顾一下,指定给我们的任务是考察金星,报道金星的情况,我们可是认认真真地在干。我们把培养基盘放在金星上,取回一看,全是‘阴性’反应。测试了一下空气,发现空气稀薄了些,不过还可以凑合。气候够热的,也还受得了。我们下船了,可是我们发现了些什么呢?一无所获。我们每天出外,考察,流汗,然后回来狼吞虎咽大啖—顿。发现生命了?没有。植物呢?根本寸毛不长。有什么价值的矿物吗?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他提高了嗓门,“我们拍摄照片,编写报告,然后卷铺盖,回老家。就凭我们收集的这个资料,倒还不如留在家里的好。现在呢?返航还不满三天,又突然冒出种什么怪病来。这可怎么交代呢,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