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小时之前。
大夫的目光落到手里的卡片上。就在一小时前,医务室的主任化验师詹逊气喘吁吁地从化验室跑来,给了他这叠卡片。克劳福德接过卡片,仔细看了一温,不由感到一阵恐惧猛然袭上心头。
他蓦地从躺椅跃起,沿着幽暗的过道向船长室走去。舱门上方有灯光透出,说明船长在里边。他按铃的时候,手瑟瑟发抖。他要报告船长的,实在是桩不可思议的怪事——然而,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大夫跨进舱内,罗伯特贾菲船长抬起头来,那张黝黑的圆脸膛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克劳福德大夫躬下身子,生怕脑瓜壳撞上门框,他径直朝船长的办公桌走去。大夫想强作笑颜,可就是笑不出来。他颓然地在躺椅里坐定,贾菲船长的眼神渐渐的严肃起来。
‘出什么事了,大夫?”
“我们遇上麻烦了,鲍勃!”
“遇上麻烦?在眼下顺利返航的时候?”他咧嘴笑笑,身子往后一靠。“别这么傻乎乎的。究竟什么麻烦?”
“鲍勃,我们船上有个异乎寻常的人物。”
船长耸耸肩,双眉一扬。“我们船上有着八十个异乎寻常的人物。要不然他们才不会来参加这次探险呢……”
“我说的‘异乎寻常’,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鲍勃,我们船上有这么个角色,他四下活动,看上去生龙活虎,身子硬铮铮的,可他早该咽气了。”
“此话出自一位医生之口,倒是奇哉怪也。”船长字斟句酌地说。“你不妨把话讲得明白些。”
克劳福德把手里的那叠灰卡片朝他扬了扬。“你瞧这个,”他说。“这是些化验报告。你知道,飞离金星的第二天,我就安排让飞船上所有的人作一次全面体格检查。这是一道例行手续——我们得确保考察队员或者其他人别沾染上点什么。我们特别给每个人作了全部化验——化验了小便、血液组分等等。起飞后的两天里,我们让每个船员上化验室来,给他们抽取了血样。这样一来,我们可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贾菲抽着烟,望着医生,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气。
“船上有八十一个人,”大夫继续往下说,“其中八十个人的体检表都毫无问题。每项化验结果都绝对没问题,全是‘阴性’。可是,有一个人却有点与众不同。”他伸出根细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卡片,“就有这么一个人,其它的一切都正常——血球计数,氯化物,钙,白蛋白——球蛋白比——都没问题。我们又看了看他的血糖。”说到这儿,医生把腿伸伸直,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自己的足尖。“这个人没有血糖,一丁点儿没有。”
贾菲船长全身僵直着,蹬嚼蹬得滚圆,“慢着,医学方面我是门外汉,可连我也知道……”
“……知道一个人没有血糖就活不了。”大夫点了点头,“一点不错。怪事还有着哪。我们没验到血糖,就做了个血肌酸试验。这是种蛋白分解产物、通常很快就从血液个排出。要是一百克的血液中血肌酸含量高达十毫克,病人就危险了。我从来看到血肌酸含量有高过二十五毫克的,而那种病人还在抽血时就一命呜呼了。血中血肌酸含量这么高的人,必死无疑,他是没法活的……”说到这儿,克劳福德大夫略略一顿,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而这个船员的化验结果竟是一百三十五毫克……”
贾菲目不转睛地盯着克劳福德。他身子凑过桌面,伸手接了那迭化验报告卡,默不作声地看了一遍。“会不会化验时出了差错?是不是你们用的试剂不对头?要不,就是哪个化验员搞错了,或者怎么的。呃?”
“不可能,”大夫斩钉裁铁地说。“我们昨天拿到这些报告后,当然就把那个人叫了来。他直接进了化验室,人可精神哩!脸色红润,呼吸很正常。我给他重新抽了些血,亲自动手化验,还让詹逊给复核了一下。情况真叫人犯愁。这次验血结果,项项指数‘完全正常’。”
贾菲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人的血液成分会自动发生变化?会变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