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3个月,果然出了事了。这次争吵可能只是,实际上也确实只是两人的意见分歧。在这以前,争吵的暗影已经有好几次令人不安地出现在身边。如果不是温特的工作需要他花很多时间待在户外,也许争吵早已表面化了。这次事件的爆发是由于雷莉提出了一个问题。雷莉眼睛离开了她正在看的一本书,问道:“‘妇女解放’是什么意思?”
阿兰开始给她解释。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邓肯就打断了他:
“听我说——谁让你往她脑子里灌输思想的?”
阿兰微微耸了耸肩膀,看着他。
“你这个问题问得真蠢,”他说,“不管怎么说,她为什么不该有思想呢?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不该有呢?”
“你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从来不懂得你们这些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意思的人。你倒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
“好吧。我的意思是:你到这儿来,满口新名词,一脑子时髦思想,从一开始就把鼻子伸进同你毫无关系的事情里去。你从第一天起就把她当作地球上身份高贵的太太那样对待她。”
“这是我的本意。我很高兴你注意到这一点。”
“你想,我就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吗?”
“我非常肯定你并不明白。你的脑子已经有了一条很深的沟沟。你用你那简单的头脑考虑问题,认为我是来勾引你的女友的,因为你心里压着2360镑的这一大笔钱,所以你对这件事很不满意。告诉你,你想错了,我不是来干这个的。”
邓肯一时想不出话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的老婆,她可能是个愚笨的火星人,但是在法律上她是我的老婆,只有我说话才算数。”
“是的,雷莉是个火星人,像你所说的那样;甚至她还可能是你的妻子,尽管我认为并不是这样。但是她绝不愚笨。只举一个例子吧,你看她多么快就学会看书——只要有人不怕麻烦肯教给她。我想,要是你学习一种只懂几个字、不会阅读的文字,是不会这么聪明的。”
“你不该多管闲事,教她看书。她不需要看书。像她原来的样子就完全可以了。”
“这是多少年以前奴隶主的声音。好吧,如果说我在这里没作别的事,我至少让你的愚民政策裂了一条缝。”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让她把你当作伟人吗?你出于同样的动机对她说了好多奉承话,这样你就会让她想你比我好得多。”
“我跟她讲话,同我在任何地方跟任何女人讲话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用的词更简单一点,因为她一直没有机会受教育。如果她确实认为我比你好,我是同意她这种看法的。如果我还不如你,倒真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了。”
“我倒要让你看看谁比谁好……”邓肯说。
“用不着。我一到这里来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人,不然的话你就不会来作这个工作了——而且我没用多少时间就发现你还是个惯会欺负人的恶霸。你认为我没看到她那些伤痕吗?你认为我每天听你训斥她是个乐趣吗?她的天资比你高10倍,可是你却故意什么也不让她知道,让她毫无自卫的能力。你认为我高兴看着你这样一个大混蛋整天欺负一个“愚笨的火星人”吗?你这个混蛋!”
在激烈的争吵中,邓肯一时没领悟对方在骂他。如果是在其他任何地方,早在这个把话说得这么绝以前,邓肯就会走向前去让他住嘴了。但是,邓肯尽管气得发晕,20多年的宇航经验还是使他控制住自己——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在失重的条件下殴打是多么滑稽可笑、白费力气的事,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总是谁越生气,谁越丢丑。
两个人都憋了一肚子闷气,但是两个人都忍住没发作。不知怎的,这次争吵过后又平息下来,嫌隙又弥合了。有一段时间,一切都好像恢复了过去的常轨。
阿兰乘坐他自己带来的一只小飞船继续做勘探工作。他考察了这个卫星的其他区域,每次回来都带回一些岩石标本,化验之后,贴好标签,分门别类放在箱子里。工作之余,他同过去一样把时间用在教雷莉阅读上。
他作这种事除了感到有这种义务外,主要还是给自己找一点营生,这一点邓肯倒不完全否认;但是邓肯同样也相信,如果这种密切关系继续发展,一件事迟早会导致第2件事。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需要他出头干涉的事情——但是阿兰的工作期限还要9个月才结束,这就是说,如果他能够准时被召唤回去的话。雷莉已经表现出崇拜英雄的感情。而阿兰却继续不断干蠢事,对待她总是像对待地球上的女人那样,这样一天天过去,就越来越把她惯坏了。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真的做得出来——再下一步他们就该把他当作必须清除掉的障碍物了。预防总胜于治疗,明智的办法是决不让事态继续发展。这样作在这里不需要费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