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动摇了。她那灰色的眼睛露出喜悦的神色。
“一切都会好的,”我打趣地继续说道,“您的教授,是不会让我挨饿的……”
“看你说的,吃的东西我们有的是!只是究竟您的疗养怎么办呢?而且,到我们那儿去的路非常难走……”
“有什么难走的?您不是已经第四次经过这条路了吗?”
“您难道没有看到,我的个子不高,但很健康。”塔娘回答道,“到那里您知道怎么走吗?从这儿到国营农场是坐汽车,一百二十公里。从国营农场到图兹-库利镇我们一般是骑马。图兹-库利是一个小农庄,道路糟透了,到处是沙土和石子。从图兹-库利开始,我们得骑上骆驼穿过三十公里无水的沙漠。我现在最不愿意骑骆驼,你坐在上面就象坐在大木桶上一样,而且你还会象钟摆似的前后不停地晃悠。您知道,骆驼走路还不紧不慢,一小时只走四公里。”
塔娘一直未能说服我,而空空的三吨卡车早在日落之前象一只小球似地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着,载着我们向疗养地相反方向的东南方驶去。我们坐在车厢的地板上,愉快地互相注视着,交谈是不可能的,因为舌头可能被咬破。车后火红色的尘云遮住了车站后面的山岗,使它的轮廓变得模糊不隋。经过三个小时的路程,仁立在地平线上的黑黝黝的白杨林带在我们面前让开路,露出两行白色的小屋,组成一条宽阔笔直的街道。金字塔似的杨树长得高过一连串规则的绿色钟楼,小镇的左右两边蔓延着缓缓的斜坡,上面布满一丛丛的芨芨草。
汽车在离农场办公室不远的潺潺流水的沟渠旁停下来。每当回忆起在这个遥远的农场所受到的简单而又诚挚的款待,就令我感到高兴。我们决定尽可能晚点再出发,凉爽的夜晚是上路的好时光。
塔娘看到路上宽大的四轮马车,轻轻地笑起来。
“伊凡季莫费耶维奇,您是一个有用的助手,您看对您多尊敬,用四轮马车来拉您。”
也到集体农庄去的阿格罗诺姆当了车夫。我同塔娘坐在树条编的车围里,迎着微风上了路。低垂的星辰下黑压压的草原包围着我们。
不久我就感到塔娘的肩膀开始经常地触碰着我。然后她的头安宁地靠在了我的肩上。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柔和的轻风伸出寒冷的爪子。黎明前的寒意使我们不能再入睡。
图兹-库利这地方,我觉得并不令人惬意。不久前刚栽上一些稀稀疏疏杨树的光秃秃的丘陵上布满了抹着红褐色粘土的低矮小屋。晚上六点我们在向导的陪伴下,带着驮粮的骆驼进入沙漠。我决定仿效塔娘,同她一起步行。不高的沙质丘陵上长着带刺的浅蓝色小花。行走相当困难,我对我同伴的坚毅耐劳感到惊讶。双脚陷入沙土中,感到发烫——不难想象,白天最热的时刻在这里行走将是什么滋味。
经过短暂休息,披着晚霞,我们进入了盐木丛。
当我们离开沙子,双脚轻快地感到已经踏在艾蒿丛生、多石的草原那坚实的土地上时,我的夜光表的指针已经指着十二点三刻。
站在高处,看得见远处被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尘云笼罩的红色火光。
“这是他们在帐蓬附近的场子上燃起的篝火。”塔娘解释道,他们不知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可能是在等我。”
黑暗中响起尖细的童音:“马特维安德烈耶维奇,塔娘回来了!”
借着篝火的亮光我见到了教授。
这是一个矮小、结实,有着正方形脸盘的人。一副镜片极厚的眼镜挡着聪颖的眼睛。
我停了一下,把挡着的骆驼赶到篝火边。
教授一边同塔娘问好,一边朝我的方向嚷着:“让我看看,谢苗诺夫!您在哪儿藏着?说说塔什干的情况。”
我走到亮处。教授往后退了几步,扶了扶眼镜,看着塔娘。
“这是谁?……谢苗诺夫在什么地方?”
“马特维安德烈耶维奇,谢苗诺夫没有来。”塔娘抱歉地轻声回答。
“真不明白!开什么玩笑?”教授开始愤怒起来。
我走近他,伸出手,报了自己的姓名。然后简略地向他解释了一下自己来到这儿的原因。
“您这么能这样?您是少校,受了伤,得过勋章。不合适,我的朋友,不合适!”教授埋怨道,生气地瞥一眼塔娘。
塔娘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