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阵作呕,打了一个嗝,迅速地把舷门关上。我站在门外,从头到脚一阵哆嗦,竟在狭窄的通道中发起呆来。
一分钟后,我才醒悟过来:潘汉已经死了。
我已经记不大清楚那时我干了些什么。我向前冲去。我跑到朗飞的舱房前,打开门,以后又打开勃莱克舱房的门,我嗅到他们房中的洁净空气,又看到他们静悄悄地躺着,这才使我头脑清醒了一些。
我心头充满了悲伤。可怜的潘汉是个勇敢正直的人。他发明了长寿药,这才使星际飞行成为可能。现在他死了,他发明的药品对他自己毫无作用。
他过去是怎么说的呢:“我们中途死去的危险是很小的。在使用第一份剂量时,会有百分之十的死亡因素。假如我们的机体能经受住第一次用药后的冲击,那么以后服用药品,都不会有危险。”
死亡因素一定超过百分之十。第一次服药使我多睡了四年就说明了这点……
我走到储藏室去拿我的密封宇宙服和一块帆布。虽然用了这些工具,处理尸体的工作还是使我毛骨悚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死者服用的药对尸体起了防腐作用。但当我把它扶起来时,尸首却碎成粉末。我终于把尸骨包在帆布中,把它拿到过渡舱里,全部倒出飞船,撒在空间。
现在我的时间很紧。我清醒的阶段是很短促的。这是强制实行的。大家都呼吸我们称为“氧气流”的空气,可是禁止我们吸用主要储藏库的空气。放在我们各个舱房中的化学药品,在星际飞船的飞行岁月中,慢慢地把这些吸用过的“氧气流”过滤干净,使宇航员再次醒来后,可以重新吸用。
在设计飞船时,出于一种奇怪的原因,我们忽略了某个探险队队员会死去这种重要而意料不到的因素。当我脱去字宙服时,我察觉到空气已经有点不同了。
我首先去开无线电发射器。原先计算好的发射范围是半光年,现在已经接近这个界限了。
我匆忙地但又细心地写了一个报告,把它录了音,再把发射器调整到播送一百次录音的地方,最所把开关打开。
五个多月以后,这个消息将成为报纸的头条新闻,轰动地球的每个角落。我把这份报告的底稿夹在飞行日志中,还附上一个给朗飞的便条。这是对潘汉的一个简短的悼词。这次吊唁虽然出自我对潘汉的哀挽之情,但也含有安慰朗飞的意思。他们俩原是好友。朗飞是一个富有才华的工程师,是星际飞船的建造师,而潘汉却是一个伟大的化学家。他发明的长寿药,使得人类能在太空中作这一次神奇的飞行。
我有这种想法,在星际飞船以令人目眩的速度飞行途中,他需要读我这份悼词。从兼爱这两位朋友的心情出发,我是可以做出这个小小的努力的。
当我做完这些事以后,我迅速地检查了锃亮的发动机,记录了仪表盘上的数字,然后我称了三十五克重的长寿药。相据我的计算,这是飞行一百五十年所需要的剂量。
在进入梦乡前,我迟迟睡不着,长时间地想着朗飞,想到他将要遭受那个可怕的打击。朗飞是个古怪而又敏感的人,他醒来以后,获知这个噩耗,自然会感到震惊。
这种想法给我带来了不愉快的感觉。
当我在黑暗中将要睡着时,我的脑海中还是充满着不安。
我差不多马上又睁开两眼。这种药,难道它没有起作用?!我感到双腿的关节僵硬,这才使我明白了真相。我躺着一动也不动,注视着头上的仪表。这一次,那套规定的动作比较容易接受了。
我的眼光停留在过道的时钟面上。
时钟显示出二百零一年一个月三星期五天七小时又八分钟。
我喝下一盆汤,然后兴奋地跑去打开飞行日志。
当我看见勃莱克的熟悉的笔迹以及朗飞在前面几页写的字时,我心中产生的激动情绪,简直是无法描写的。我读着期飞写的东西,困扰心情慢慢地消失了。这是一篇报告,没有别的。其中有重力变化的记录数字,飞行距离精确的计算,发动机运行情况的详细记录,最后是在七种因素并存的条件下,对飞行速度变化的估计。
他的计算工作精确得令人赞叹。这也是一篇第一流的科学分析报告。但其中没有一个字提到潘汉,对我以前记下来的事情和这期间的情况一句话也不讲。
朗飞一定醒过,可是他的那篇报告可能是由机器人代写的。
我感到这样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