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是天然人。不过,我的病人大多数是机器人。”
“那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早就认识到机器人代表着未来,天然人竞争不过他们。因此,我想弄明白天然人与机器人之间有些什么区别,或者究竟有没有区别。要是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人类终究不会绝种了。”
“当然有区别,”艾丽逊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每个人都在倾听着她的话。“有一个根本的区别:天然人是逐渐失去生育能力的,而机器人则根本不会生核子。”
“那还不是一样。”斯密司大夫说。
一句出人意料的话有时会使听众鸦雀无声,有时则会引起会场哗然。斯密司大夫却两者先后兼而得之。当他毫不含糊地说出下面这句话时,法庭上的人惊愕得一声不响:“机器人能够生孩子,而且也生过孩子。”
后面说的话被一片喘气声、低语声和惊呼声所淹没,几秒钟之内,全场大哗。法官捶桌子、大声嚷嚷也无济于事。
喧器声中充满着愤怒,也含有激动、忧虑、怀疑、恐惧等成份。那大夫要么是撒谎,也可能不是。如果是撒谎,他就会倒霉;被这种谎言捉弄的人将会变得怒不可遏,一定饶不了他。
如果他不是撒谎,那么人人都必须重新估价自己的全部人生观,所有的人——天然人和机器人。宗教上那些老问题将会重新出现。人类本身既然快要绝种,那么他们是真的征服了生命,而还是只与生命达成了妥协呢?——这个问题必须得出结论。从此以后,一个人是父母生的,还是创造出来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那样,也就不再有什么机器人了,只有人。人类将成为造物主。
八
休庭片刻以后,很快又开庭了。法官望望艾丽逊,又望望重新登上证人席的斯密司大夫。
“李夫康太太,”他说道:“你还想就这一点继续提问吗?”
“当然,”艾丽逊回答说。她问斯密司大夫:‘您说机器人会生孩了?”
这时法庭上一片寂静,只听到大夫安详的声音。
“是的,不过可以想象得到,对于这一点也有反证。我打算提出的证据常常遭到驳斥。我第一次提出这种看法时所引起的反响说明了它的原因。这是一个重大问题,大家对它必定早有定论。但很可能人们只是偏听偏信了一面之词。”
大夫说话的时候,艾丽逊向罗德里克望了一眼。起先,他无动于衷,不相信大夫的话。后来,他略微发生了一点兴趣。末了,他激动得几乎坐不住了。
艾丽逊又产生了希望。
‘庭上有一位心理学家,”大夫温和地说,“他可能会马上向我提出问题。我不是心理学家,一般的大夫都不是;不过,在提到具体的例证以前,我必须说明这一点。每个机器人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这在我们社会里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我却认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我给你们讲讲这个道理。”
没有人打断他。他并不故弄玄虚,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他提到一百七十八年前贝蒂戈登霍尔班的案子。没有人听说过贝蒂戈登霍尔班这个人。她是天然人,大夫说。出于受到极大震动,她俯卧着作证说:一个机器人强奸了她。那个作案的机器人被用私刑处死了。足月之后,贝蒂霍尔班生了一个正常的孩子。
“人人都可以看到这个案子的记录,”大夫说,“那姑娘被强奸后,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和愤慨;但她生孩子时却没有多少人关心。她被强奸后怀了孕这种说法被否认了。这件事流传得并不广,也没有多少人相信,因为即使在当时,机器人不会生育已是尽人皆知的事。”
罗德里克站起身来,瞅了法官一眼,法官点了点头。
‘我说,你是光捏造事实来作申辩呢,”他问道,“还是说这个姑娘……”
“你不能责问证人是不是在作伪证。”法官责备道。
“我才不管它是不是伪证呢!”罗德里克大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真事!”
这简直不成体统。但艾丽逊知道他随时都可能发作起来,对大夫和法官发脾气。她可不希望那样。当她的目光与他的相遇时,她平静地说道:“是真事,罗德里克。”
罗德里克坐了下来。
“现在我们来弄清楚事情真相,”大夫继续说道,“我们必须记住,当时在千百万个机器人中正进行着试验,有的机器人与机器人配成夫妻,有的甚至同天然人发生暖昧关系。但是,没有一个怀孕的。是这样吗?
“一百零几年以前,在一个树林里发现一个机器人姑娘,已经奄奄—息。周围有许多脚印。她的肢体遭到严重残害,后来虽然活下来了,但从此神经就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