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尚在审议中的事,”法官打断大夫的话,说:“并且与本案无关。我们关心的是事实。”他用探询的眼光望着罗德里克,问道:“你想问证人的问题完了吗?”
“不仅问完了,”罗德里克说道,“而且我的申诉也已结束。”
他那趾高气扬的劲头,就连一向不易发怒的艾丽逊都想给他一个嘴巴。
“您听到了盖勒大夫的证词。我要求艾丽逊接受他所提到的两种检验。如果证明了她是机器人,也就证明了她不能生孩子,同时也证明了她向我隐瞒机器人身份,也就是隐瞒她不能生孩子的事实。”
法官勉强点了点头,从眼镜上面信心不足地望了望艾丽逊。一桩大有可为的案件就此草草收场,真是太可惜了。可是他自己又看不出艾丽逊能提出任何重要的反驳论据。
“叫你的证人吧。”罗德里克说,顺手做了个简直该当面挨揍的手势。至少艾丽逊这样认为。
“谢谢,”她温柔地说。她从坐位上站起来,走到法庭中央。她穿着一身素灰色衣裳,里面是一件鲜艳的黄衬衣,只露出一小角来作为必要的色彩陪衬。她这副打扮比任何时候都漂亮,她自己心里也明白。
本来,出乎她意料之外,罗德里克一直用钢铁一般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而且坚持得那么久。现在,他仿佛心旌摇荡起来了。于是,她更使出浑身解数,松动着袍子,把它转成一条直线(这是他一向认为她最迷人的一种姿态)来撩拨他。
“别胡闹,”他怒斥道。“这是严肃的事。”
她只是对他露出她那二十八颗白壁无瑕的牙齿来笑了一笑,然后转向盖勒大夫。
七
“我对您刚才说的一句话极感兴趣,大夫,”艾丽逊说道。“您说‘有理由断定’机器人不会生育。我相信我对事实的理解大概没有错。您是埃佛顿托儿所所长,对吗?”
“对。”
“因此,您的业务经验只限于十岁以下的机器人,是吗?”
“是的。”
“即便是天然人,”艾丽逊问道,“十岁以前生孩子是常见的事吗?”
全场惊愕得鸦雀无声,继而哄堂大笑,继而掌声四起。
“这不是无线电节日,”法官嚷嚷道,“请说下去,李夫康太太。”
艾丽逊遵命而行。她抱歉地说,若要请教有关机器人儿童的问题,盖勒大夫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有关机器人成人的问题,(请盖勒大夫不要见怪,)她建议请斯密司大夫。
罗德里先打断了她的话头。他非常愿意听艾丽逊的申辩,但是否最好结束他的申诉?艾丽逊准备接受提到的两种检验吗?
“没有必要,”艾丽逊说道。“我是机器人,我并不否认这一点。”
“即使如此——”罗德里克说。
“我不大明白,李夫康先生,”法官插嘴说。“如果有疑问,那是需要的。可李夫康太太并不否认自己是机器人呀。”
“我想知道呀。”
“你认为还有疑问吗?”
“但愿如此。”
法庭上又是一阵骚动。
“如果你好好想一想,这是非常自然的事。”当法庭上能听清楚他的声音时,罗德里克又说道。“我要求离婚,是因为艾丽逊是机器人,不会生孩子,要是我们弄错了,或者她是在跟我开玩笑,或者有别的什么情况,我并不愿意离婚。我需要艾丽逊,她是我的结发妻子,难道这还不好理解吗?”
“好吧,”艾丽逊不动声色地说。“检验指纹需要一段时间,求过我们现在可做第二种检验。怎么办,法官?要我当众脱衣服吗?”
“啊呀,可别!”
五分钟以后,法官、陪审团和罗德里克在陪审团会议室检查了标记。
艾丽逊在向他们揭示标记时,镇定自若,无伤大雅。
毫无疑问,机器人的标记清清楚楚。
罗德里克是最后一个检查。检查完后,他的目光与艾丽逊的相遇,她勉强忍住了眼泪;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得意,也不是气愤,而是伤心。
回到法庭上后,罗德里克说他放弃检验指纹的要求。
艾丽逊请斯密司大夫出庭。他比盖勒大夫年岁还大,眼睛却炯炯有神,神态机敏。当他走上证人席时,他那副神态使人们不由得向前倾斜着身子,感觉得他要说的话一定值得一听。
“按照我博学多才的朋友的先例,”艾丽逊说道,“我可以请问您是天然人还是机器人吗,斯密司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