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或者说是晚上,玛丽安娜梦见了圆肉球:她看到他的上半身像一片斑驳的洋葱皮,是三度烧伤,到处都是水疤,全部五官都被烧坏了,烧焦了,眼睛、嘴唇、耳朵、鼻子和头发都难以辨认了。随着梦境的延续,一名护士将安康诊疗仪在他身体上方走过,给他擦洗和清除烧伤,去掉坏死的组织并挑开水疱,给他洗澡并擦干身体。接着,安康诊疗仪每隔一小时给他喷淋一次溶液,更换敷料。
玛丽安娜醒来时发现那护士又在护理圆肉球。她坐起来看着。护士从小圆盘中拿出一种药抹在圆肉球的烧伤部位,然后安康诊疗仪控制着一台叫沃尔多的器械在抹过药的烧伤部位上跑来跑去,挡住了玛丽安娜的视线。
最后,她禁不住问道:“你在为他做什么?”
“皮肤移植。”护士只短暂地回了一下头。“我们必须克隆出他健康的组织,以便覆盖最严重的烧伤部位。惟一的问题是,他全身都被烧坏了。我们只能利用他脚趾下的组织。我感觉就像在参加一个美国拓荒时期妇女们的大家缝聚会。”接着她说道:“我们不得不用尸体上的皮肤将他包裹几个星期。”
“但是,”玛丽安娜感到奇怪,“皮肤不是有两层吗?”
“这里涉及的技术是按分裂层移植,真皮和表皮一同使用。”
“我叫玛丽安娜。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护士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莉萨。”
玛丽安娜感到受了冷落,向后一仰靠在枕头上。莉萨把那男孩的安康诊疗仪调到监控状态后准备离去。“对不起,请问他的真名叫什么?”
“尤辛。他来自自由巴勒斯坦,L2区。”
玛丽安娜一阵发抖。“你知道琼玛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正在医疗站的另一区值班。她可能明天回这里来;你的药都已编好了程序。”
“可是……”
“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或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好了。”莉萨的传呼机尖厉地叫了起来。“再见。这是值班呼叫。”
圆肉球的啜泣声使玛丽安娜感到不寒而栗,但用了药之后她平静了下来,在暂缓痛苦的安慰中睡去。
我感到活得很痛苦。
第二天醒来时玛丽安娜感觉好了一些。她准备早饭饱餐一顿,可突然想起了要做静脉导入。她看了一眼圆肉球,脑子里闪出了一个主意。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那男孩没有反应。她咳了一声,屏住呼吸。“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就点一下头。”
他点了头。
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别人叫你圆肉球你介意吗?”没有反应。“你不介意的话就点一下头,介意就点两下头。”他点了两下头。“好的,尤辛。”
门开了,莉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
莉萨走到她的患者的控制台前,调了调旋钮,然后敲入了一个程序。“他昨晚影响你的睡眠了吗?”
“没有。”接着她说道:“尤辛是他喜欢用的名字。他不愿意别人叫他圆肉球。真的一点儿也不愿意。”
莉萨和蔼地笑了。“你对他讲话了?”
“他会点头。点两下头表示是,一下表示不。”
莉萨从控制台旁抬起头来。“你能肯定吗?”
“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看看他!”
莉萨看到她的患者缓慢地,但却是有意地点了两下头。
“你是第一个得到他的回答的人。扫描仪上未显示出任何脑部损伤,但我们一直没有获得任何反应。我们还猜测他是遭受了某种脑震荡呢。”
“你们只是没有问至小沿当的问题。”
“显然是这样。”莉萨又向安康诊疗仪的程序敲入了几个指令。
“你在做进一步的检测吗?”
“实际上,他就要做手术了——修复手术和整容手术。”
“我原以为你们已对他不抱希望了。”
“他的情况一直很危险,但他没有再出现重大的感染,而且植皮也在被吸收。”莉萨又按下一个按键,几扇帷幔把她和尤辛围在了里面。“此外,他所属的工会在支付所有的账单。”玛丽安娜能够看到安康诊疗仪移动到尤辛的头上,带着轻微的嗡嗡声和嘟嘟声开始了操作。
“这是什么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