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控制台前时,行板乐章正好开始。这是一首弦乐三重奏,由提琴和中提琴与二把曼陀林节奏明快的低沉演奏欢快地交织在一起。琼玛在键盘上敲出了她的食品账单……查看着显示屏,发现账单上只给她记了一包散装茶叶的钱……她敲入指令进行更正,等待着将多出的一包茶叶加到账单上去。当显示器在显示她调整的内容时,她又敲入了电子邮件指令。除了偶尔地收到她那头脑不清的婶婶和一个同姓名的人的来信外,她还和一位姓罗切尔的护士保持着通信联系,罗切尔护士曾在地球区的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医疗中心培训过她。此外,那种奇异的棋类游戏或者叫做拼字游戏还从她在L区的表妹那里传来。今天,a字体开始闪过显示屏。这是她前夫的一封来信。在读了两行哀怨动人的伤心故事之后她按了消除键。
琼玛欣赏着她的鱼缸;蓑鱼在随着行板的节奏起舞,它们那有毒的鱼鳞在它们相互追逐时在水中漂来漂去。她想起了那个小包,于是打开了它:里面是一盘录像带。协奏曲开始进入快板的终曲乐章,响起了撼人的心魂的小提琴、中提琴和曼陀林的齐奏。琼玛把录像带装入了由电脑控制的录像机,然后敲了回放键。显示屏上出现的是乌尔里奇,带着他那最具超凡魅力的微笑。小提琴,中提琴,曼陀林。琼玛在那一刻感觉到了所有的这一切——迷恋爱情仇恨气愤宽恕热爱。这是小提琴。接着,猥亵尴尬羞辱贪欲。这是中提琴。最后,厌恶宿醉冷漠,带着某种程度的死亡。这是曼陀林。倾泻而下。
乌利在讲话:“你好,琼玛,我最珍爱的、没有回报的爱情怎么样了?”他似乎还是老样子。琼玛曾是他所教的新闻学专业的那个班上最受教师喜欢的学生。他不仅是一位教师,而且是一位出色的记者。他曾荣获普利策奖……后来他与妻子离了婚。小提琴,就像蜂蜜般甜蜜。但琼玛失去了那份蜂蜜般的甜蜜。
“猜猜看,谁被授予了你们那讨厌的移民基地学院的院长职位?”乌利仍然是以让谁猜什么问题这种方式开始他的谈话,永远是那种记者的风格,永远是那种公式主义的蠢货。他曾写过一本书,只有那一次——提前得到了相当可观的一笔稿费。可是那本书在市场上失败了,此外还受到了评论界耸人听闻的抨击。有一段时间乌利曾和琼玛幽会过。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从来没在一起睡过觉。中提琴,像蜂蜜一样倾泻而出。
“我可能会在28日到达,”乌利最后说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呢。”他的图像变成了一片雪花闪光。琼玛已对乌利感到厌烦,她甚至转换了专业。她的确不具备当记者所需要的素质。因此琼玛选择了护理专业,去了新科隆救济院,在那里继续研究生学习并负责创伤病房,离开了父母和朋友,甚至离开了在地球区的乌利。曼陀林的声音。沉静。尽管如此,几年前在她离婚的时候,他还是提供了最好的感情上的支持。
进入齐奏乐段后,小提琴、中提琴和曼陀林一起奏出了解决的和声,经过急剧的转折达到了一个欢快的结尾。要是生活也像这美妙的音乐该多好。她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早已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琼玛给自己放洗澡水,等待着再循环方式启动。她脱去衣服,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对于33岁的人来说还算不错。不过也不是很健美。她已有好多年没做仰卧起坐了,而且酒也喝得太多。琼玛闭上眼睛,想起了乌利。
她坐进热洗澡水,关掉了水笼头。她回忆起了一件她已完全忘掉的往事: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肌分校时,有一次她去乌利的公寓参加一个班上同学的聚会,结果早到了一会儿,要用一下洗澡间。朱丽告诉她可以用,于是她推门走了进去。她推开门时乌利正从澡盆里站起身来去拿毛巾,她从镜子中看见了他裸露的全身。
琼玛在发抖,她睁开了眼睛。澡盆里的水是温热的;她站起身来,一边去抓毛巾一边向镜子里望着。她打开了太阳灯,闭着眼睛把身体擦干;她独自大笑起来。这完全像乌利在她未婚阶段里来看她的样子。她的安康顾问曾十分肯定地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一个阶段,有时这一阶段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在这一阶段需要的只不过是克制。
玛丽安娜发现自己感觉好了一些;可是每天导入200毫克的脱水吗啡,谁能不产生这种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