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说?”父亲尖利地笑着,“我胡说?我怎么能养了你这么个逆子?”
上尉说:“事情是我做下的,该杀该剐由我一人承担!”
父亲怒骂着走出了家门。
女人和狗来到灶旁蹲下,时而看着灶里跳动不止的火苗,时而看看上尉沾满鼻血的面孔。她时而微笑时而流泪,狗也一样。她颤抖不止,狗也一样。
母亲哀求着:“儿啊,你快点把水烧开,煮熟了面条,让她吃了,就打发她走,再晚就来不及了。你媳妇一来,就塌了天陷了地了。”
上尉说:“娘,你甭操心啦,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我豁出去了。”
母亲说:“你豁出去可以,但这名声可就臭大了!你媳妇的叔叔是你哥的领导,你要和人家散了,又是为这种事散了,你哥的日子可怎么过哟!闺女,这些话也是说给你听的,你怎么不说话?该不是个哑巴?儿呀,你是被糊涂油迷蒙了心,放着那伶牙俐齿的媳妇不要,竟跟个哑巴勾搭连环……”
上尉心中一动,觉得母亲的话也有道理,他说:“娘,其实我跟她并没有什么真事,她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燕萍来了,我向她解释就是。”
母亲说:“糊涂儿啊,只怕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哟。”
上尉看着女人,心中也犹豫了。
这时,父亲带着一个穿警服的人闯进来。
这是一个高个子青年,黑眉虎眼,很是威严。上尉认出他是自己那位在镇派出所当副所长的堂弟。
上尉站起来,女人和狗也站起来。
堂弟冷笑一声,嘲笑地说:“好一个上尉四哥,真有本事,一个四嫂子还不行,又勾来一个二房?”
上尉恼怒地说:“你胡说什么!”
堂弟道:“别生气!俺大伯管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还狡辩什么!这就是那个女流氓?”堂弟从腰里摸出一副亮晶晶的手铐,向女人逼过去。
上尉挺身挡住女人,说:“你要干什么?”
堂弟一伸胳膊,把上尉推到一边,说:“干什么?我要铐起她来!”
上尉扑上去,抓住了堂弟的手。两个人厮扯着,都累得气喘吁吁。
堂弟说:“四哥,你松手!”
上尉说:“你把手铐收起来。”
堂弟说:“好,我收起来。”
堂弟收好铐子,说:“四哥,你哪里出了毛病?你堂堂的海军上尉,怎么能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你看看这个女人,像个正经东西吗?未定是哪儿流窜来卖淫的呢?”
上尉说:“你给我滚!”
堂弟说:“大伯,俺四哥护着她,我也没有办法啦!”
父亲啊啊地哭起来。
看着老人苍白的头颅,上尉心中难过。
堂弟说:“四哥,你简直是个混蛋,要不是你比我大,我非扇你的嘴巴不可!”
上尉说:“爹您甭哭了,我跟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待会儿让她走就是。”
堂弟说:“四哥,你的心太慈了,对这样的女流氓还客气什么!”
堂弟虎虎地逼住女人,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流窜来的?”
女人抖抖颤颤地向后退着,一直退到墙角上。
堂弟拍了一下腰上悬挂的手铐,说:“说!不说我铐起你来!”
女人双手搂着那束鲜花,求救地望着上尉。那条黑狗躲在她的绿裙下颤抖。
上尉心如刀绞,上前拉住堂弟的手,说:“你不要这样吓唬她,她没有罪!”
“四哥!”堂弟甩开上尉的手,说,“你是不是打算跟她结婚啊?真要这样我就不管了,我犯不上得罪我四嫂子呀!”
“我的事不要你管了!”上尉挡住女人,伸出双手,说,“请吧!”
堂弟说:“大伯,大娘,恭喜你们了,双喜临门,外带一条黑狗!”
堂弟冷笑着走了。
上尉蹲下烧火,女人和狗又围上来。他苦笑着说:“姑娘,吃过饭你必须走了!”
她的眼里又涌出泪水。
爹提着一把镐头闯进来,掀掉锅盖,抡圆镐头,砸进了锅里,铁锅破了,半开的水飞溅出来,烫了上尉的手和脸。灶里的火被水浸灭,白色的烟灰和水汽一直冲上房顶。
母亲跪在了女人面前,哭着说:“求求你,走吧,求求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