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漂到了王四面前,狗站在他的身旁对着河水鸣叫。狗眼里有闪闪的水花,说明连狗都哭了。好像为了响应狗的召唤似的,女人的一只手突然伸出了水面。粉红的手,金黄的手,宛若一枝兰花。她的手指间好像生着一层透明的薄膜。
王四没有再犹豫,他奋力一跃,久经训练的身段潇洒俊美,拖着绸带一样美丽的光弧,刺入了水中。这条河不宽,几下子他就到了河心。那只手又高擎起来,他经验丰富地从反面攥住了她的手脖子,让她的手指无法抓住自己。借着这股劲儿,女人的身体像一条大鱼,打着挺蹿出水面。王四提防着她用另一只手抓捞自己——这是一般的规律——许多救人者因此而与落水者同归于尽——一旦如此,他准备照惯例对准她的太阳穴轻击一拳,让她暂时昏厥,然后拖着她的头发,拖她上岸。但女人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搂着那束花,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王四松开拳头,叹息一声。他不忍心去揪她的头发了,只攥住她的手脖子,奋力地踩着水,借着流水的劲儿,向滩涂靠拢。在水里,他头脑清醒,四肢灵活,俨然一个英雄。他再次感到了军人的骄傲和光荣。这时,那条一直在芦苇中哀鸣的黑狗,竟然也奋勇地跳入河水,向他和她游过来。王四看到,它的跳水姿势不错,但游泳技术实在糟糕。要不人们为什么把初通游泳者的笨拙泳姿叫做“狗刨”呢,他想着,几乎要笑起来。狗只露着鼻头和眼睛,脊背成了一条线,尾巴淹在水里,像一张简笔画。王四骂道:“它妈的,我不跳下来,你也不跳;看到我跳下来,你也跳下来。学英雄也不是你这种学法!”
狗游到她身边,张嘴咬住她的裙裾,立即呛了水。它吐掉裙裾,啪啪地打着响鼻。王四鄙夷地看着它那张狗脸,啐了一口。他加紧动作,只几下,脚就触到了河底的淤泥。他站直身体,一手揽着女人的颈,一手托着她的腿弯子,把她平托到岸上。他感到自己的腿在淤泥里陷得很深,几乎不能自拔。
走到比较干燥的地方,他放下女人,感到腰酸腿软。试试女人的鼻孔,有气息喷出,他放了心。女人还昏迷着,绿裙长发鲜花,凌乱在地。她的腹部膨大,他知道原因何在。这时黑狗狼狈地靠过来,毛儿贴在身上,尾巴拖着,可怜又可厌。王四狠狠地踢出一脚,黑狗猝不及防,翻了一个滚,鸣叫着,滚起来,抖擞身体,抖出几百滴水。此时王四感到自己在精神上绝对优越,压倒了女人,更压倒了这条落水狗。
王四掮起女人,让她的腹部压在自己肩上,颠动着向前走。走了十几步,一股清水,从她的嘴里喷出来。因为她的头颅垂在他的胸前,她的头发有的粘连纠缠在他的脖子上,有的直垂挂到他的膝盖处,所以那些水一半吐在他的肚腹上,一半吐在她自己的头发上,淅淅沥沥地落了他两脚。
他掮着她走了十分钟,女人喷了三次水。他感到她的肚子瘪了下去。女人身体丰满,比较沉重,王四奔波一天,身体疲倦,两方面的因素,使他气喘吁吁,难以支持。他把她仰放到芦苇间。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女人呻唤几声,睁开了眼睛。她的那几乎永恒的迷人(有时也是可怕的)微笑绽开了,王四感到很温暖。
已是垂老的黄昏了,金黄满世界。女人的裙子紧紧地贴在肉上。裙裾凌乱,露出了她雪白的大腿一条和另一条大腿的内侧。一股热血翻腾着冲上他的脑袋,他感到自己的头变成了一把沸腾着热水的带响哨的壶,发出吱吱的鸣叫,喷着灼人的蒸气。他忍不住地往她身体上看去,所有的苦难都淡忘了。他的手颤抖着触到了她的光滑的大腿。如果不是落水狗在他面前又一次抖擞身体,把冰凉的水点甩到他发烧的脸上,王四就要犯严重的错误了。
他的手仿佛被火烫着似的从她的腿上跳开,他看了一眼湿漉漉的黑狗,扯开裙子,把她的腿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