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还提出要让马士英立即离开朝廷,回到前方去督师。周镳的计划是先请刘宗周过目,如果同意,就由刘宗周以本人的名义上呈朝廷。对于这种做法,陈、侯二人十分担忧。因为很清楚,刘宗周一旦把奏疏上送,势必大大激怒马士英。使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和解机会化为泡影。不过,他们也知道,找周镳商量是无济于事的,于是只好派人到丹阳守候。一旦得知刘宗周抵达,他们便立即赶来。
考虑到同刘宗周并不熟悉,加上老人又是出名的一副刚方耿介的睥气,他们为着避免一下子谈僵了,无法转圜,便先找到黄宗羲,打算摸一摸底细再说。
现在,陈贞慧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原委和利害得失详细述说了一遍。但是,黄宗羲却皱着眉毛,一声不响。看见他这样子,陈贞慧忍不住催促说:“太冲,此事进止之间,关系至巨,还须从速禀明总宪大人,早作决断才是!”
“不错,”侯方域也从旁帮腔,“为政之道,可不比做学问。做学问,无非是口舌笔墨之争,故此只问是非便可,无须顾及其他。然而为政者,乃是势与力之争,除却是非之外,还须顾及利害,相机进止。否则,何止不能成事,且亦不能自保。
自保尚且不能,则纵有济世之伟愿,匡国之宏图,亦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还有,”陈贞慧委婉地接上来,“拥立之际,当道诸君子对马瑶草多所姑息,弟亦深以为失策。惟是今日之事,却又不同。如今马瑶草因自知是非难违,公论难抗,不得已而求和于我。是故高、姜二阁老此番决策,所仗者实乃是非公议,并非只出于利害权衡呢!昂罘接虻哪抗馕⑽⒁簧粒婕椿嵋獾馗目谒担骸凹羌牵∪缃衤硌菀咽侵谂亚桌耄蛩浮N冶舱缮允究砣荩畛肮鄹嵯蛴谖摇H绱耍阍俨慌滤砝贤范朔缱骼肆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导着。然而,黄宗羲却尽自紧抿着嘴唇,毫无反应。一双眼睛,也径直盯着亭子外边。在晴明的上午阳光照耀下,矗立在亭栏旁的一座嶙峋山石,此刻显得格外凹凸分明。
陈贞慧不由得焦急起来。事实上,他也未尝不知道,就脾气执拗而言,黄宗羲并不比周镳更容易说服。不过,他同周镳之间,除了见解不合之外,还有着不易消除的名位冲突,以及其他误解,而同黄宗羲却没有这些。相反,说到彼此平日的交谊,他同黄宗羲也较之周镳要亲密得多。所以,陈贞慧估计,只要耐心加以诱导,是可以最终说服对方的。谁知,自己不辞辛苦地赶来,耗费了半天唇舌,对方却始终一言不发,陈贞慧就有点发急了。不过,他仍旧耐着性子,再一次催问:“太冲,不知以兄之见……”“兄瞧见不?”黄宗羲忽然用手一指,答非所问地说,“那是什么?”
陈贞慧疑惑地转脸望去:“哦,兄是说那座——那座石山?”
“不错,可还有呢?那些!从石缝里长出来的。”
“石缝里长出来的?兄是说那些草?”
“正是。且稍待片刻——嗯,风来了。兄再瞧瞧,二者如今有何不同?”
“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