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燃烧了将近两小时,后来渐渐熄灭。远处的城区和山岗又被黑暗笼罩。只有最后的闪光有时忽然一亮,又把圆圆的山岗、一片屋顶或是暗色的锥形矸石堆显现出来。但是公园上空的时而减弱、时而又增强的紫红色火光,还是久久不熄,山岗上面的区执行委员会和“疯老爷”的房子还是久久可以看见。后来它们也渐渐暗下去,窗前空地上的黑暗也愈来愈浓了。
可是刘西雅仍旧坐在窗前,兴奋地望着起火的那一边。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和沃洛佳也没有睡。
突然刘西雅觉得,仿佛有一只猫在窗子左面的空地上一闪而过,墙下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地响。有人偷偷地走到窗前。刘西雅本能地往后一闪,刚要把窗关上,但是有人低声唤她的名字,阻止了她:
“刘西雅……刘西雅……”
她愣住了。
“别怕,是我,邱列宁。”说着,在齐窗台的地方就出现了谢辽萨的没有戴帽子、满头粗硬的鬈发的头。“你们家有德国人吗?”
“有,”刘西雅低声说,一面惊喜交集地望着谢辽萨的大胆的含笑的眼睛。“你们家呢?”
“我们家还没有。”
“是谁?”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吓得发冷,问道。
大火远处的反光照亮了谢辽萨的脸,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和沃洛佳才认出了他。
“沃洛佳在哪里?”谢辽萨把肚子伏在窗台上,问道。
“我在这里。”
“还有谁没有走?”
“有托里亚奥尔洛夫。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哪儿也没有去过,我得了阑尾炎。”
“维佳鲁基扬庆柯在这里,还有刘勃卡谢夫卓娃也在。”谢辽萨说,“我还看见过高尔基学校的斯巧巴萨方诺夫。”
“深更半夜,你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的?”沃洛佳问。
“我先是看火,在公园那边。后来我穿‘小上海’回家,从峡谷那边看见你们的窗开着。”
“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煤业联合公司。”
“啊?”
“他们的司令部设在那边。他们都只穿着裤衩跳出来。”谢辽萨轻轻地笑起来。
“你看是有人放火吗?”沃洛佳问。
谢辽萨沉默了一会,他的眼睛像猫眼似的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总不是自己烧起来的。”他说着又轻轻地笑起来,“你打算怎么生活?”他突然问沃洛佳。
“那么你呢?”
“你好像不知道似的。”
“那我也是一样。”沃洛佳轻松地说,“我看见你真高兴。
你知道,我多么高兴……”
“我也很高兴。”谢辽萨不情愿地说,因为他对人家的真情流露受不了。“你们家里的德国人凶吗?”
“喝酒喝了一整夜。把我们的鸡都吃光了。几次闯进我们的房间。”沃洛佳随便地说,同时又像在谢辽萨面前炫耀:他已经尝过德国人的滋味。他只是没有说上等兵跟他妹妹纠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