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可怜的孩子从床上坐起来,散乱着美丽的头发,说,“卡特,我不应该躺在这里,我应该躺到塞纳河底的泥沙上……”
“卡特,你这样哭哭啼啼看着这孩子,是治不好她的病的。你应该去请一位医生来,先请市政府的医生,再请德普兰先生和比昂雄先生……必须救治这个无辜的姑娘……”
科朗坦便写了这两位名医的地址。这时候,有人上楼来。他对楼梯的每个台阶都很熟悉。门开了,佩拉德满头大汗,脸色紫青,两眼布满血丝,像海豚一样喘着气,从房门口向莉迪的卧室冲去,嘴上喊着:“我的女儿在哪里?……”
佩拉德看到科朗坦伤心地指了指,便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位园艺家怀着爱心培育了一朵鲜花,如今这朵花从枝头上掉落下来,被一个农民带铁掌的鞋踩烂了。莉迪的情形就如这朵花。这一形象映入佩拉德充满父爱的心中。你们可以理解,他承受着多大的打击。大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掉落下来。
“有人哭了,这是我父亲。”孩子说。
莉迪还能认出自己的父亲。她站立起来。当老人跌坐到一张扶手椅上时,她跪到父亲面前。
“我对不起你,爸爸!……”她说,那话音像刀子一样剜着佩拉德的心,他同时感到头顶上似乎挨了沉重的一棒。
“我要死了!……噢,这些坏蛋!”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科朗坦想救助他的朋友。他看见佩拉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中毒而死!……”科朗坦心里想,“啊,医生来了。”他听到马车声,高声说。
来的人是贡当松,他已除去了黑白混血儿的乔装。他这时正听见莉迪说话:“父亲,这么说,你就不原谅我了吗?……这可不是我的过错啊!(她没有发觉父亲已经死了)哦,他的眼睛这样瞪着我……”可怜的疯孩子说。贡当松听了这些话,怔住了,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应该给他合上眼睛。”贡当松把佩拉德的尸体放到床上,说。
“我们在干蠢事,”科朗坦说,“把他抱到他自己房间去吧。他女儿已经半疯,如果发现他死了,就会彻底变疯,她会以为是自己杀死了父亲。”
莉迪看见别人将父亲抱走,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是我唯一的朋友!……”佩拉德的尸体被放到他卧室的床上后,科朗坦感慨地说,“他一生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贪财,那是为了他的女儿!……贡当松,这为你提供了教训。每一种职业都有自己的道德。佩拉德不该参与个人事务,我们管好公务就行了。但是,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发誓,”他说,那语调、目光和手势都叫贡当松感到恐惧,“要为可怜的佩拉德报仇!我一定要找到害死他和给他女儿造成耻辱的人!……出于我的私利,考虑到我在世上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我要冒着危险去进行报仇,要叫这些全都身强力壮的人剃光头,下午四点在沙滩广场◎上西天!……”
◎巴黎的沙滩广场是当时对犯人行刑的场所。
“我将给你奋力相助!”贡当松激动地说。
一个冷漠、拘谨、有条不紊,二十年来谁也没有见他动过一点点感情的人,此刻竟如此动情,确实没有比这一景象更令人激动了。这是烧红的铁棍,能熔化一切被它碰上的东西。这是贡当松的内心被触动了。
“可怜的康奎尔老爹!”他望着科朗坦继续说,“他常常请我吃喝……是啊……只有那些有恶习的人才善于做这种事--他常常给我十法郎让我去赌钱……”
两个要为佩拉德报仇的人说完这几句悼词后,听到卡特和市政府医生上了楼梯,便去莉迪的房间。
“你到警察分局局长那儿去一趟,”科朗坦说,“国王的检察官可能认为这还不能作为追究法律责任的条件。我们可以叫人给巴黎警察局写一份报告,也许会有些用处。”
“先生,”科朗坦对市政府医生说,“您将在这间卧室里看到一个死人,我认为他不是正常死亡。应我的请求,警察分局局长马上就要来到!请您当着他的面将尸体解剖,尽力找到毒药的痕迹,您一会儿还会得到德普兰先生和比昂雄先生的协助,他们是我派人请来为我挚友的女儿诊病的,她的状况比父亲更糟,虽然父亲已经死去……”
“我看病不需要这两位先生帮忙……”市政府医生说。
“啊,那好!”科朗坦想,“--先生,我们别为这事闹矛盾。”科朗坦接着说,“总之,我的看法是:刚刚害死父亲的与糟蹋女儿的是同一伙人。”
天亮时,莉迪由于极度疲乏终于睡着了。这时候,那位著名的外科医生和年轻的大夫都来了。负责做死亡鉴定的医生已将佩拉德躯体剖开,正在寻找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