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检察长呗,现在又加上了德赛里奇先生……”
“那好,亲爱的,”德埃斯帕尔夫人回答。她的那场要宣布丈夫禁治产的屈辱官司,就是由于德格朗维尔先生和德赛里奇先生作梗才打输了。“我来保护您。我不会忘记我的朋友,也不会忘记我的敌人。”
她拉了拉铃,叫人打开窗帘。阳光泻进室内。她要写字小桌,贴身侍女将它送过来。侯爵夫人急速写成一封短信。
“叫高达尔骑马把这封信送到掌玺大臣公署去。不用等答复。”她对贴身侍女说。
一贴身女仆急速走出房间。尽管有女主人的这一吩咐,她还是在门外站了几分钟。
“这么说,有很大的秘密吗?”德埃斯帕尔夫人问,“跟我说说吧,亲爱的。克洛蒂尔德德格朗利厄有没有卷进案子里去?”
“侯爵夫人可以从大臣阁下那边得悉一切情况。我丈夫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他只告诉我他的处境很危险。对我们来说,德赛里奇夫人这样发疯,还不如死了好。”
“可怜的女人!”侯爵夫人说,“她不早就是个疯子吗?”
上流社会的女人可以用一百种不同方式说同一句话,用以向细心洞察的人表明话题非常广泛。说话时,心灵完全进入话音和眼神,并在光线和空气中留下印记,这光线和空气便是眼睛和喉头工作的场所。通过“可怜的女人!”这几个字的抑扬发音,侯爵夫人流露出报了仇雪了恨的快意和胜利的喜悦。啊!她怎么不希望吕西安的这个保护人遭受大灾大难呢!憎恨的对象死了,报复心里依然活着,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真叫人暗自恐惧!卡缪索夫人虽然心肠硬,好记恨,爱找麻烦,但听了这句话也感到十分震惊。她竟说不出一句话,只在那里沉默不语。
“狄安娜确实对我说过,雷翁蒂娜到监狱去了,”德埃斯帕尔夫人接着说,“这位亲爱的公爵夫人对这种状况感到伤心,因为她很偏爱德赛里奇夫人。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她们两人几乎同时爱上了这个小笨蛋吕西安。没有什么比在同一祭坛上顶礼膜拜更能使两个女人联合在一块儿,或是互相分离。所以这位亲爱的朋友昨天在雷翁蒂娜的卧室里呆了两个小时。据说,可怜的伯爵夫人说了好些可怕的话!人家告诉我,这些话特别令人恶心!……一个体面的女人不该这么过分!……哼,这纯粹是肉体情爱……公爵夫人来看我时,面色惨白得像个死人,她还真有点儿勇气!这个案子里真有一些怪事……”
“我丈夫将把一切都告诉掌玺大臣,以便表白自己。别人想救吕西安,而他呢,侯爵夫人,他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一个预审法官总得在法律要求的时间内审间单独关押的犯人!……人家总要问问这个小倒霉鬼一些事嘛,可是他没有领会这种审问只是走走形式,他却立刻都招认了……”
“他是个愚蠢而放肆的家伙!”德埃斯帕尔夫人尖刻地说。
法官妻子听了这句断然的话沉默不语。
“我们在德埃斯帕尔先生禁治产一案中败诉,这不是卡缪索先生的过错,这个我不会忘记的!”侯爵夫人停顿片刻后说,“那是吕西安、德赛里奇先生、博旺先生和德格朗维尔先生把我们搞输了。随着时间推移,上帝会站到我这一边的!而这些人都会倒霉。您放心吧,我马上派德埃斯帕尔骑士会见掌玺大臣,叫他赶快把您丈夫叫来,如果这样做有用的话……”
“啊!夫人……”
“您听着!”侯爵夫人说,“我答应你们明天立即授勋,授予你们荣誉勋位勋章。这是对你们在这个案件中的作为表示满意的一个有力证明。是的,这对吕西安来说又多了一份谴责,说明他就是有罪!难得有寻开心去上吊的……好了,再见吧,亲爱的美人!”
十分钟以后,卡缪索夫人走进美丽的狄安娜德莫弗里涅斯的卧室。德莫弗里涅斯夫人凌晨一点才上床,到九点钟还没有睡着。
这些公爵夫人即使再无动于衷,她们毕竟是女人,心是灰泥做的,看到自己的一个女友饱受疯狂折磨,这种景象不会不在她的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记。
另外,狄安娜与吕西安的私情尽管已经断了十八个月,但在公爵夫人的心中还是留着很多回忆。这孩子的惨死也给了她沉重的打击。这个漂亮英俊的男子那样风流倜说,那样富有诗意,那样擅长抚爱女人,而现在狄安娜整夜都看见他吊死在那里,就像雷翁蒂娜疯病发作时打着狂热的手势所描绘的那样。她还保存着吕西安写给她的那些富有说服力的令人陶醉的信件,这些信件能与米拉波◎写给索菲的信媲美,而且更具有文学韵味,更为高雅,因为这些信是受最强烈的激情--虚荣心的驱使而写成的!占有了最迷人的公爵夫人,看着她为自己表现狂热的爱,当然是那种私下的狂热的爱,这种幸福使吕西安昏了头。情夫的骄傲心情给了诗人很多灵感。公爵夫人一直保存着这些动人心弦的信,就像某些老人保存着色情画片一样,是因为信中对她身上最没有公爵夫人味道的部分作了夸张的歌颂。
◎米拉波(一七四九—一七九一),法国演说家、政治家、作家。他的名作《致索菲的信》于一七九二年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