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在人类戏剧性冲突中,该隐是反对派。从这了世系来说,您
是亚当的后代,魔鬼继续在亚当身上吹火苗,第一颗火星便飞
到了夏娃身上。这个魔鬼世系中,不时冒出一些形体巨大、面
目狰狞的魔鬼,他们集结了所有人的力量,很像沙漠中凶暴的
动物,他们的生存需要有他们现在所处的广阔空间。这些人在
社会上很危险,就像狮子到了诺曼底就很危险一样。他们需要
食物,他们吞食平庸的人,会把傻瓜的埃居吃掉。他们的游戏
很危险,最后甚至会将那条把他们当作伙伴和偶像的卑贱的
狗也给宰了。上帝高兴时,这些神秘的人就成了摩西、阿提拉、
查里曼大帝、穆罕默德、或者拿破仑。但是,当上帝任凭这些偌
大的工具在一代人的茫茫人海深处锈蚀时,他们就只不过是
普加乔夫、罗伯斯比尔、卢韦尔、卡洛斯埃雷拉神甫。他们对
温和的人们有极大的控制能力,将他们吸引过来,蹂躏他们。
这些人在他们的同类中显得伟大,漂亮。他们是树林中引诱孩
子们的色彩绚丽的毒花,是恶之诗。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住在
洞穴里,而不应该出来。您使我靠这种灿烂的生活而生活。我
对生活确实有自己的一本帐。所以,我能将自己的脑袋从您的
谋略难题中抽回来,套入我自己领带的活结中。
为了扑救我的过失,我向总检察长交了一份关于收回我
审讯记录中所说的话的声明。您可以利用这一文件。
神甫先生,人们将根据一份合乎规定的遗嘱所表达的愿
望,将一笔属于您的教会的钱归还给您。出于您对我的慈父之
情,您不慎为我动用了这笔钱。
永别了!啊,永别了!邪恶与堕落的冷冰冰的巨人!永别
了,您如果走在正道上,您早就胜过希门尼斯和黎希留。您实
践了自己的诺言:您叫我经历一场美妙的梦幻后,我又在夏朗
特河畔重新找到了我自己。不幸的是,它已经不是我将要投身
去洗清我青少年时代小小过失的故乡的那条河流,而是塞纳
河了。我的沉沦之处,就是附属监狱中一间又小又黑的牢房。
不要怀念我。我对您蔑视的程度就是对您钦佩的程度。
吕西安
凌晨一点以前,有人来搬运遗体,发现雅克柯兰跪在床前,那封信丢弃在地上,也许像寻短见的人将自刎的匕首抛开时那样掉落的。但是这个痛苦的人一直将吕西安的手握在自己合十的手中,祈祷上帝。
搬运工看到这个人,不禁停顿了一下,因为他酷似中世纪坟墓前由天才雕刻家创作的永久跪在那里的石雕像。这个假教士的眼睛像老虎一样熠熠闪光,身体僵直得纹丝不动,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这些人感到敬畏,便温和地叫他站起来。
“为什么?”他怯生生地问。
这个胆大包天的“鬼上当”这时候变得孩子一样软弱。
监狱长叫德夏尔日伯夫先生来看这一情景。这种痛苦状况使德夏尔日伯夫先生萌生敬意。他对雅克柯兰编造的父亲身份信以为真,便向他说出了德格朗维尔先生关于安排吕西安葬礼和送葬行列所下达的命令,并说一定要将吕西安遗体运送到他的马拉凯河滨寓所,那里已有教士等着,下半夜将为他守灵。
“我确实认为这位法官具有高尚的心灵,”苦役犯用悲戚的声调叫道,“先生,请您告诉他,他可以指望得到我的感激……是的,我能给他提供很大帮助……千万别忘记这句话,对他来说,这句话是至关重要的,啊!先生,一个人为这样一个孩子哭泣了七个小时后,他的心里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哎,我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们从雅克柯兰手中把他儿子的遗体取走。他用母亲般的目光又向吕西安望了一眼,然后倒下了。他看着吕西安的遗体被运走,不禁发出一声呻吟,搬运工听到后更加快了脚步。
总检察长的秘书和监狱长为了避免看到这种情景,早已离开了。
这个钢铁般的人能在眨眼之间作出决定,他的思想和行动能同时像闪电一样迸发出来,他的神经受过三次越狱和三次坐牢的锻炼,达到金属般的坚强,跟野蛮人的神经没有什么两样。这样一个人现在变得怎么样了呢?钢铁被敲打到一定程度或多次加压后就会变脆,它的不可穿透的分子被净化后变得均匀,从而解体,这样的金属即使不处在熔化状态,也不再具有原来的抗力。铁匠、锁匠、刃具匠等经常加工这类金属的工人用一个专门术语表示这种状态:“铁沤烂了。”他们是借用一个加工大麻的词汇这样说的,大麻是这样沤过后才解体的。那么,人的心灵,或者说身、心、神的三重效能受到多次打击后,会与铁处于类似的状态。有些人就像麻和铁一样被沤烂了。铁轨断裂引起可怕的列车事故中,最严重的便是贝尔维地区事件。科学家、司法部门和公众正在对这类事件寻找各种原因,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请教这方面的真正行家:铁匠。他们个个都会这样说:“铁沤烂了!”这种危险是无法预见的,变脆的金属与仍有韧性的金属从外表看一模一样。
听忏悔的神甫和预审法官发现罪大恶极的犯人常常处于这种状态中。重罪法庭和“更衣”所引起的可怕感受,对这些最坚强的硬汉的神经系统解体,几乎总是起着决定性作用。嘴巴闭得最紧的人这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招供,铁石般僵硬的心这时也会碎裂。奇怪得很,当招供已经没有用处时,这种极度的软弱便能揭去使司法机关感到不安的无辜的假面具。犯人没有认罪就死了,法院总是惴惴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