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卡缪索以平静的心态与他雄心勃勃的老婆一起吃饭时,附属监狱的监狱长和监狱医生勒勃伦先生正在边门外面,感叹栅栏铁条的脆弱和钟情女子的巨大力量。
“真不知道受激情驱动的人,他的神经有多么坚强广医生对戈尔先生说,“力学和数学中没有符号和算式能表示这种力量。嘿,就在昨天,我经历一项实验,它把我吓坏了。那实验证明刚才那个娇小的贵妇人发挥的巨大力量确实是可能的。”
“给我讲讲吧!”戈尔先生说,“因为我对动物磁气说◎很感兴趣。虽然我不相信,但它确实使我感到惊讶。”
◎十八世纪德国医生梅斯麦(一七三四—一八一五)宣布发现所谓“动物磁气”,声称能通过接触或遥控这种气体治疗各种疾病。
“我们中间有些人相信动物磁气说。”勒勃伦医生接着说,“有个动物磁气医生建议我在自己身上对一种现象做一个实验,他向我描述这种现象,但我并不相信。这是通过一种奇特的神经质发作,证明动物磁气的存在。我受好奇心驱使,想从自己身上看看这种现象,便同意了他的建议。这是事实。如果让医学科学院的院士一个个都来接受这项叫人不得不信的实验,我真想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我的老朋友……”
“这位医生年纪已老,”勒勃伦医生说了一段离题的话,“自梅斯麦以来,他因自己的观点而受到医学院迫害。他七十岁,也许是七十二岁,名叫布瓦尔,如今也是动物磁气说的宗师了。这位善良的老人是我的再生父亲,我的地位是他造就的。年迈而可敬的布瓦尔建议我亲自证实一下,磁气医生发动的神经力量并不是无限的,因为人是受一些特定规律制约的,但是这种力量可以像自然界力量一样发挥作用,自然界力量的绝对成分我们是无法计算的。
“‘因此’,他对我说,‘一个梦游的女人在清醒状态时用她的手握住你的手,她手腕的力量不会超过很大程度,但是如果她处在被不正确地称为梦游状态时,你会发现她手指的作用就会像钳工用的铁锹一般!’
“好,先生,我把自己的手腕放入那个女人的手腕中,她没有‘人睡’,布瓦尔不喜欢这个字眼,他把它叫作没有‘隔绝’。老人叫这个女人无限度地全力紧握我的手腕。过一会儿,鲜血快要从我的手指尖喷射出来,我请求她停止。你瞧,我这手腕上的印子三个多月后才会退掉。”
“见鬼!”戈尔看着一条环状瘀斑说,这瘀斑很像烧伤的痕迹。
“亲爱的戈尔,”医生接着说,“即使把我的皮肉夹在一个铁环里,再叫钳工用螺母拧紧,也不会感到像这个女人手指掐的金属圈那么厉害,她的手腕简直像硬钢一样。我相信她这样掐下去,会把我的骨头捏碎,会使我的手和手腕分离。这股劲儿,先是不知不觉开始的,然后持续不断地越变越大,最后这只手变成了一架刑具,连绞盘也不会比它更厉害。激情是意志集中到了一点,并使动物力量达到难以估计的量,就像不同种类的电能难以估计一样。人在这样的激情支配下,能够将他的全部生命力集中到某一器官上,用来进攻或抵御……我觉得上面的实验证明了这一点。这位娇小的贵妇人在绝望心情驱使下,把她的全部生命力都集中到了手腕上了。”
“要有多大的生命力才能折断一条锻铁啊……”看守长摇着头说。
“这铁条肯定有毛病!……”戈尔先生说。
“我呀,”医生接着说,“我可再也不敢给神经力量确定限度了。母亲为了拯救孩子,能镇住狮子,跳入大海,下到连猫都很难站稳的悬崖峭壁上,忍受某些难产的痛苦,也属于这种情形。囚犯和苦役犯为了重新获得自由而进行各种尝试,其奥秘也在这里……人们还不了解生命力有多大。它来自自然力量的本身,我们是从尚未认识的储存系统中汲取这些生命力的!”
“先生,”监狱长将勒勃伦医生送到附属监狱外层栅栏时,一名看守过来在监狱长耳边轻声说,“二号单独关押的犯人声称自己病了,要求看医生。他还说要死了呢。”看守又加了一句。
“是吗?”监狱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