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柯兰不仅是“万字会”,也是“兄弟会”这些苦役监狱的绿林好汉的银钱总管。有关当局承认,苦役犯总是拥有一些钱财。这种怪事是可以理解的。除了某些特殊情况,被盗财物是不可能追寻回来的。被判刑的人不能将任何东西带进牢里,他们不得不求助于可信和能干的人,将自己财物托付给他们,就像社会上人们把钱托付给银行一样。
最初,七年来担任保安警察头目的比比一吕班曾是兄弟会的贵族。他之所以背叛,是由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总是看到“鬼上当”的杰出智慧和强壮体魄胜过自己,由此产生了这个有名的保安警察头子与雅克柯兰的不断激烈争斗,也由于这方面的原因,比比一吕班与他过去的一些伙伴实行了某些妥协。法官们对这种妥协开始感到担心。比比一吕班一直怀着报复的愿望,预审法官为了弄清雅克柯兰的身份,放任他自由行动。保安警察头子便巧妙地选择了自己的助手,放出拉普拉叶,“丝线”和“雄邮戳”扑向假西班牙人。拉普拉叶属于“万字会”,“丝线”也属于“万字会”;而“雄邮戳”是“兄弟会”成员。
“雌邮戳”是“雄邮戳”可怕的“后侧风”,她借助化装成体面妇女的手段,躲过了警察的每一次搜捕,依然逍遥法外。这个女人擅长把自己乔装成侯爵夫人、男爵夫人和伯爵夫人,她有马车,有下人。她是女性的雅克柯兰,是唯一能与雅克柯兰的左右手亚细亚匹敌的女人。实际上,苦役犯中每一个杰出人物都配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女人。法院大事记和司法大厦的秘密纪事都会告诉你这一点:任何正经女人的爱情,哪怕是修女对修道院长的爱情,都不会超过大罪犯的情妇在分担犯人的危难中对这个男子的依恋。
这些人最初几乎都是因情欲挺而走险,行凶杀人。对女色的过分爱好--医生认为这是“体质问题”--使他们一味亲近女人,消耗了这些强有力的人的全部智力和体力。他们于是在游手好闲中打发日子。由于纵欲,就需要休息和饮食补养。他们于是厌恶劳动,只好用快捷的手段去搞钱。必须生活,而且要舒舒服服地生活,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比起他们身边的女人挥霍的欲望来,就算不得什么了:这些慷慨的梅多尔◎总想送给她们珠宝首饰、华丽衣服,她们还讲究吃喝,喜欢美撰佳肴。女人想要一条披巾,情郎就将它偷来。女人认为这是爱情的表示。他们就这样走上了偷窃的道路。如果人们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一下人心,就会承认这几乎是男人的本性。偷窃导致杀人,杀人使情郎一步步走向绞刑架。
◎梅多尔是阿里奥斯托的《疯狂的罗兰》中的人物。
根据医学部门的说法,这些人十分之七的犯罪根源在于无节制的肉体之爱。解剖被处决的犯人时,总能找到这方面令人震惊的明显佐证。所以,这些怪物般的情郎,社会的丑类,对情妇狂热的爱已经成了他们的本性。而女人也忠心耿耿,坚定不移地蹲在监狱门口,总在设法挫败预审圈套,保守着最核心的机密,使很多案件变得神秘莫测,无法深入。罪犯的力量,同时也是罪犯的弱点,正在这里。在妓女的语言里,“正直”,就是不违背这一恋情的所有规则,就是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入狱的男人,就是照顾好他的生活,保持对他各方面的信任,为他赴汤蹈火。一个妓女当着另一个名誉扫地的妓女的面,对她进行最无情的辱骂,那就是谴责她对狱中情人的不忠。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妓女便被看作是没有心肝的女人!……
拉普拉叶狂热地爱着一个女人,这一点大家马上可以看到。“丝线”是个利己主义哲学家,他进行盗窃是为了给自己谋一个安稳的生活,很像雅克柯兰的亲信帕卡尔。帕卡尔与普吕当斯赛尔维安两人拿到七十五万法郎,发了财,已经逃之夭夭了。“丝线”没有任何依恋,看不起女人,只爱他自己一个人。至于“雄邮戳”,大家已经知道,他的绰号来源于他对“雌邮戳”的爱恋。但是,这三个著名的高级盗贼都要向雅克柯兰算帐。这笔帐很难结清。
只有这位银钱总管知道还有多少入伙者仍然活着,每个人还有多少钱财。“鬼上当”决定“侵吞公款”为吕西安花销时,对这些委托人极高的死亡率已经作了计算。雅克柯兰躲开自己的同伴和警察的注意达九年之久,根据兄弟会的规章,他几乎肯定委托人三分之二的钱财可以归他所有。而且,他不能借口说这笔钱已经花在那些已经上断头台的兄弟身上了吗?反正对这个兄弟会头目无法进行任何检查。人们必须对他绝对信任,因为苦役犯过的野兽生活的内容之一,就是在这个野蛮世界的体面人之间要表现出最高尚的品质。雅克柯兰从储存的十万埃居中,大概动用了十万法郎。这期间,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雅克柯兰的一个债主拉普拉叶只能活九十天了。他拥有的钱财无疑要超过他的头目所保存的钱财。另外,他大概也是一个相当随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