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布瓦役有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由于他顺利地度过了昨天的傍晚和刚刚过去的一夜,而早晨对他说来也不错,他开始认识到,如果是由于某种政治原因剥夺了他的自由,那么,这起码没有危及他的生命,而且相反,人家对他非常关怀,给他的东西是他至今未曾尝过的。后来,布瓦感到这种豪华的环境在自己身上产生了良好的作用,仿佛它散发出某种精神物质,渗入到每一个毛孔,使心里觉得快活。他认为昨天给他送来的晚餐比他平常吃的好得多,也承认,他睡过的那张床是非常柔软的。他感觉到,刚才喝的那种咖啡实在香甜可口,他在家里喝的那种掺了菊芭的咖啡是没有这种味道的。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二十四小时以来,他使用的这些带软垫的舒适圈椅和椅子比起他那种皮圈倚和编制的椅子具有无可争议的优点。这样一来,唯一真正使他难以忍受的就是想到巴蒂尔达。他没有回家,她该怎样心神不安呵!他不敢再提昨天曾向杜布亚提出的那个请求。很想给养女送个消息。他想到仿照铁面罩从监狱窗口向海洋扔一个银盘的办法,从自己的阳台上向保罗-卢雅尔宫院子里扔一封信。但是,他知道这种违反德圣马尔先生意愿的做法,对一个不幸的囚徒来说会招来有效的后果。他感到害怕,怕采取类似的作法会加重监禁的惩罚,至少目前的状况他还是能够忍受的。
由于这些考虑,布瓦度过了一个比昨晚和昨夜更为平静的早晨,此外,他的胃由于装了一杯咖啡和一块面包,已经不那么难受了。他不过稍微有一点饿,想到中午就有一顿美餐等着他的时候,这种饿劲甚至会带来愉快呢。如果再看看窗外那片令人神往的景色,它能使囚徒忘掉那些阴暗的想法,因此不难明白,布瓦何以能够不甚苦闷地待到下午一点钟。
正午一时,房门打开,又出现一张摆满食物的饭桌,象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一样,由两个仆人抬了进来。这一次坐到桌旁的既不是布尔纪尼昂先生,也不是贡图亚先生。布瓦表示,他对高贵的东道主的一番厚意完全领情,对贡图亚和布尔纪尼昂两位先生伦番表现的自我牺牲精神表示感谢,现在要请他们两人来服侍一番了。两个仆人不禁互相做了一个鬼脸,但还是表示听命。
不难想象,由于这顿丰盛的午餐,布瓦体验到的那种愉快心情就更加提高了。
布瓦尝了所有的菜肴,喝了各种美酒。他还小口小口地呷着咖啡,把它喝了个精光。至于咖啡,他平常只在星期天才能照到:除了这种阿拉伯琼浆之外,布瓦还喝了一杯安福太太的蜜酒。这些东西下肚之后,应当说,真有点飘飘欲仙了。
傍晚送来的晚餐也达到了同样的效果,不过,由于布瓦把红葡萄酒和西列里酒尝得比午饭时多了一点,不到八点钟就进入了一种不可描述的美妙状态。因此,当仆人进来给他铺床的时候,布瓦已不是趴在地上将头伸在床下,而是伸开四肢躺在圈椅里,两腿搁在壁炉的栅门上面,一面眨着眼,一面扯起那不断变调的轻柔的嗓门无休止地唱了起来,这情景说明可敬的缮写员的自我感觉,较之二十四小时以前是大为好转了。不但如此,当仆人象昨天一样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宽衣时,布瓦在表达自己的想法上已有几分困难,他只是一笑表示同意,随后把双手伸过去,让他帮助脱掉常礼服,然后又伸出双脚,让他帮助脱靴子。尽管布瓦心情十分快活,但他天生拘谨,不容自己过分随便:只是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才完全脱光了衣服。
这一回与昨天不同,布瓦痛苦地伸开四肢躺在床上,五分钟后便睡着了,他梦见自己成了土尔其的苏丹,象所罗门一样,有三百妻妾和五百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