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钟左右布里戈神甫来到德阿芒得的住处。他给他带来两万里维尔,部分是金币,部分是西班牙期票。公爵夫人在梅里街德夏维尼叶伯爵夫人家里过了一夜,他们以前商定的一切仍在进行中,杜孟公爵夫人对骑士寄以希望并且象以前一样把他看作自己的恩人。至于摄政王,有确切消息说,这一天他照例要到谢尔修道院去。
十点钟,布里戈和德阿芒得从家里出来。布里戈去唐勃尔林荫道,约定在那里同蓬帕杜尔和瓦勒夫见面,而德阿芒得找巴蒂尔达去了。
在这个小家庭里笼罩着一片宁谧的气氛。布瓦仍然没有回来,看一眼巴蒂尔达的眼睛就能知道她睡得很少,哭了很久。而且巴蒂尔达一看德阿芒得就明白正在酝酿一次新的冒险,就象上次使她震惊的那样。德阿芒得穿的仍是那天晚上她见到他时穿的那身衣服,当时他刚走进屋里,便把自己的斗篷扔到椅子上,在她面前露出了插在皮带里的手枪。不过,这一次他还穿了一双带马刺的长筒皮靴,这说明他准备骑马。所有这些迹象在平时并不奇怪,但是经过昨天那个场面之后,在我们已向读者交待过的那次没有证婚人的夜间仪式之后,这迹象便有了重大意义,成为至关紧要的了。
巴蒂尔达起初想问一问骑士,然而由于骑士对她说,她想知道的机密并不属于她所了解的范围,并且请她说点别的,可怜的姑娘也就不坚持追问了。德阿芒得到来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房门打开了,心情沮丧的纳涅塔走进来。她已去过图书馆。布瓦不在那里,没有任何人能告诉她有关他的消息。巴蒂尔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便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拉乌利向她承认了自己的忧虑:那个冒充的德里斯特纳亲王交给布瓦抄写的文件,具有十分重大的政治意义。布瓦可能会丧失名誉并被逮捕。但是,并不可怕,因为他在这个事件中起的作用完全是受人支使的,他不会有什么危险。由于不谙思考的巴蒂尔达似乎觉得还有一种巨大的不幸,她便急切地抱住这个至少能给她一线希望的想法不放。她自然不会承认她的心神不宁,也许,并不是为了布瓦,她刚才流眼泪,也远远不全是为自己保护人的命运担忧。
德阿芒得每次在巴蒂尔达身边,都觉得时间不是慢慢地过去,而是飞越过去的。因此,他以为上楼来到她这儿才几分钟,但时钟已经敲过了一点半钟。拉乌利想起,罗克菲内两点钟来找他商量新协定的条件。他站起身来。巴蒂尔达的脸色变得苍白。德阿芒得了解她的一切心思,于是答应她,只要他等候的那人一走他就回来。这个诺言使得这位可怜的姑娘稍微有些放心。巴蒂尔达看到她的忧愁对拉乌利有这样大的影响,便强颜为欢地笑了笑。两个年轻人又一遍一遍地发过昨天那些彼此永不分离的誓言,最后怀着忧愁和信赖以及忠于爱情的信念分了手。而且,如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他们以为彼此的分离只不过是一个小时而已。
德阿芒得在自己的窗前只站了几分钟,罗克菲内上尉便出现在蒙马特街的街角。上尉骑了一匹灰色花斑马,是匹走马,而且很有耐力——显然这是经过行家挑选的。他骑马缓步走来,对于有没有人看他,他都带一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他的帽子,大概是由于骑马时不可避免地摆动,而戴到了中间,以至最亲密的朋友也难以看出他那穷困潦倒的样子了。罗克菲内来到德尼太太家的门前,用练马场上做惯了的三个准确的动作翻身跳下马来。他把马拴在护窗板上,检查过了手枪确实没有从马鞍皮囊里掉出来,便走进了大门。不一会儿,德阿芒得听见他那缓慢匀称的脚步声。最后,房门打开了,上尉走了进来。
象昨天一样,他神情严肃而且深沉,那双凝神的眼睛和紧闭的双唇说明他已永不反悔地作出了决定。德阿芒得微笑欢迎,并没有使他回报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