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承认,我是花了一番心血,付出许多代价才对他们的风俗习惯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才发现他们并不庸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此间有一位漂亮的未婚男子(据说他家里很富有)曾对我大献殷勤,一听他那番柔情蜜意的话,我不用打听,就知道他是谁。啊!如果他一年半以前来找我,那才好玩呢,我准会把这样一位公子变成我的奴仆,把这位阔少爷述得神魂颠倒!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兴趣了,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玩了;我疯狂的劲头已完全消失,处处按理智行事了。
现在我回头来谈谈日内瓦人喜欢读书求知的问题。在这里,各阶层的人都喜欢读书,读书已蔚然成风,都觉得读书有好处。法国人读的书很多,但是他们只读新书,更确切地说,他们读得并不认真,只不过大致看看,测览一遍,以便日后可以炫耀自己读过哪些书。而日内瓦人只读好书;他们认真地读,认真地消化,他们对书不妄加评论,尽管他们对一本书的好与坏完全清楚。对书的评价和挑选,是在巴黎进行的。送到日内瓦的书,都是经过挑选的。因此,日内瓦人读的书少而精,从中得到的益处也比较多。妇女们关在房间里①看书,她们的观点都是从书上来的,只不过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像我们这里一样,日内瓦的漂亮女人都是女学士,风雅的女才子。城市里的姑娘们也从书中学到一套优美的语言:宛如儿童有时候也会说几句乖话似的,她们口中有时候也会说出某些经过精挑细选的词语,让人听起来感到吃惊。必须具备男人的智慧,必须具备女人的细心,而且还要具备男人和女人都有的才情,才体会得到日内瓦的妇女并非故意卖弄学问,日内瓦的姑娘也非故作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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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请注意,这封信是老早以前写的,这一点,我担心很多人看不出来。——作者注
昨天,在我窗口对面,有两个当工人的女孩子,她们长得很美,在她们的作坊前面聊天。她们谈得很起劲,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侧耳细听,一位姑娘笑着说,她们两个人都应该写日记。“是的,”另一位立刻回答道,“我们每天上午写日记,到了晚上再把上午写的日记,拿来对照自己的言行检查一遍。”表姐,你对那位姑娘说的话有何看法?我不知道这两个女孩于说的话是不是办得到,但是我知道,如果一天之中,她们要到晚上才能抽出时间检查日记,那么她们一天的工作安排一定是非常紧张的。毫无疑问,这位姑娘肯定看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尽管日内瓦女人说起话来有些做作,但她们仍然保持了做事干脆利落的泼辣性格,在这里也和城里的上流社会一样,也有许多钟情的妇女,她们的穿扮很朴素,但却显得很大方,懂得什么是美。她们的举止谈吐都很朴实。日内瓦男人温存有余,但风流不足,而日内瓦女人则感情丰富但缺乏魅力。这种丰富的感情使最老实的日内瓦女人显得楚楚动人,让人看了不能不动心,觉得她们非常聪明。只要日内瓦妇女保持日内瓦女人的特点,她们就永远是欧洲最可爱的女人,但后来,她们却偏偏去学法国女人的样子,结果,让法国女人占了她们的上风。
因此,风俗坏了,一切都跟着坏了。正确的审美观取决于美德,它随美德的败坏而败坏,人们的矫揉造作,崇尚浮华都是追逐时髦的结果。有学问的人几乎都染上了这种习气。我们女人难道不是因为天生是害羞的,才不能不用巧妙的办法来对付男人的纠缠吗?虽说他们能玩弄花招,想方设法让我们听他们的那些花言巧语,但我们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机?只要我们不理睬他们,不就行了吗?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我们才必须才思敏捷,口齿伶俐,善于反唇相讥①,对他们百般奚落吗?不管你怎么说,做出某种调皮、撒娇的样子反倒比采取沉默和轻蔑的态度更能把那些痴心妄想的人弄得狼狈不堪。看见一个来求婚的漂亮的先生被我们伶牙俐齿的话问得慌慌张张,手足失措,那是多么开心啊!我们用不冷不热,似爱非爱的态度对他,用干巴巴的严肃的问题把他问得张口结舌,那是多么好玩啊!你也一样,别看你装得若无其事,你以为凭你天真和娴静的态度以及羞涩和温柔的举止,就比我莽撞冒失的做法更能掩盖你的诡计和狡猾吗?天哪,可爱的表姐,如果统计一下我们两个人各自嘲弄的风流男子的人数,很难肯定用你假装正经的样子嘲弄的人数没有我用大大咧咧的样子嘲弄的人数多。直到现在,我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孔弗郎,还忍不住要笑,他曾经气冲冲地跑到我这儿来埋怨你爱他爱得过了分,“她是那样的温柔,”他对我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她和我说话时,总是那样的理智,以致我不敢在她面前稍有差池;我是如此明白无误地发现她处处以朋友待我,以致我不敢成为她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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