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批评过神秘主义者之追求精神恍惚的状态。如果这种状态使我们忘记我们应尽的义务,使我们耽于幻想而不愿过活跃的现实生活,使我们陷人槁木死灰的心境的话,我还要更加严厉地批评它;你认为我与那些心如槁木的人很相近,其实,我和你一样,与他们有很大的区别。
侍奉上帝,并不是让人成天跪在祈祷室里,这一点,我很清楚;所谓侍奉上帝,就是说要在世上尽上帝要求我们尽的义务,我们的所作所为要符合他为我们安排的命运,讨得他的欢心:
………………………………只要心诚;
尽自己的义务,就等于在祈祷上帝。
首先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然后,如有时间再去祈祷;这就是我给我自己定的规定。我根本不像你所指责的那样成天陷入沉思,而是把祈祷当作工间的休息。我不明白在我们所能得到的快乐中,我为什么不可以享受这最甜蜜的和最纯洁的快乐呢?
接到你的信以后,我认真反省,再三思考了你似乎十分讨厌的虔信的倾向在我心里产生的影响。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有发现,至少在此时此刻还没有发现任何令人担心的迹象证明我对宗教的信仰是过分的,对宗教的理解是错误的。
首先,我对宗教仪式就没有过多的兴趣,如果不去参加这些仪式,我也不会感到痛苦,如果在进行仪式的过程中有人来打扰我,我也不会不高兴。我不会因为参加宗教仪式就对正常的生活漫不经心,也不会对应该做的事情产生厌倦或烦躁的情绪。我之所以有时候要在我的小书房里祈祷,那是因为某种感情使我心绪不宁,如到别的地方去祈祷,反而会使我的情绪变得更糟;我在小书房里闭门静思,就易于恢复我的理智,使我的内心得到平静。如果我遇到了什么忧虑或痛苦的事情,我就把它们带到小书房里去思考。我把它们和一个伟大的目标相比较,它们就算不了什么,不值得我忧虑或痛苦了。想到上帝给我们的种种赐与,发现我自己竟被一些如此琐碎的事情弄得忧忧郁郁,以致忘记了上帝给我的巨大恩惠,我就感到羞愧。我并不经常这样静思,而且每次静思的时间也不长。当忧伤索绕心头不能自己时,在慈祥的上帝面前流些眼泪,我的心就立刻会得到宽慰。我的沉思从来不会给我带来痛苦和辛酸;我忏悔,但从来不惊慌。我对自己的错误感到惭愧,而不感到恐惧;我心中遗憾但从不后悔。我侍奉的上帝是仁慈的上帝,他像父亲一样;最使我感动的是他的善心。在我看来,他的善心比他的其他品质都更有益于人,因此,它是我时刻铭记在心的唯一的品质。善心的威力之大,使我惊奇不已,它普及于人的范围之广,使我赞叹不绝,它待人之公正……上帝是仁慈的和公正的,因此他造的人是柔弱的。有仇恨之心的上帝是恶人的上帝:我自己不怕他,我也不去求他去害别人。噢,和平的上帝,仁慈的上帝,我崇敬你!我非常清楚:我之有我,全是靠你。我希望你在对我进行最后审判时,我看见你仍然像平日与我的心交谈时的样子。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这些想法使我感到生活是多么美好,我的心是多么愉快。当我在书房里沉思之后走出来时,我顿时觉得心情轻松,精神愉快,一切痛苦都烟消云散,一切困惑也不复存在。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难事和苦事,一切都变得很容易和顺利,在我看来,一切都是很光明的;我热情待人,于我无损,我更加爱我所喜爱的人,他们也觉得我更加可爱。我的心情好,我的丈夫也高兴。“虔信是灵魂的鸦片,”他对我说,“少量使用可使人愉快和兴奋,增强信心,但如用得过多,那就会使人麻醉,性情狂暴,甚至死亡。我希望你不要发展成这个样子。”
你看,我既不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对“虔信的教徒”这个称号深恶痛绝,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对这个称号沾沾自喜。例如,我很不喜欢有人在外表上过分表现自己虔信,好像除了笃信宗教以外,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做似的。你说的那位居雍夫人,其实,她应该尽好她当家庭主妇的职责,以基督徒的方式教育她的孩子,把她的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不应该去写什么讲虔信宗教的书,不应该去和主教争辩,最后因为说了些谁也听不懂的梦话而被投入巴士底狱。我也不喜欢有些人用故弄玄虚的语言,给人们的头脑中灌满许多离奇的幻想,用虚情假意的世俗的爱去代替对上帝真正的爱;想用这样的语言来唤醒人们的心,那是不行的。一个人的心越是敏感和富于幻想,就越应该避免可能刺激他的心和幻想的事物;因为,一个人如果从来没有见过性器官,他怎么能理解对这种神秘物体的描述呢?一个正派的女人怎么能对她不敢瞧的东西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呢①?